幽绿的目光如同鬼火，在扭曲的金属阴影间无声闪烁。那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再次响起，来自不同的方向，显示他们已被包围。陈时、沈余和齿轮立刻背靠背形成防御圈，将安置着废料的拖曳板护在中间。心跳在真空般的寂静中擂鼓般敲打着耳膜。
灯光扫过，那些黑影迅速隐没于残骸之后，动作敏捷得不像人类。它们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只是保持着距离，如同阴影中的鬣狗，耐心地观察、等待着。
“什么东西？”沈余低声问，握紧了手中的金属撬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不像‘灰烬派’或者‘革新者’的风格……”齿轮的机械义眼不断调整焦距，试图捕捉更清晰的图像，但干扰太强，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体型很小，动作模式……更原始，更像动物。但会用工具？”她注意到某个黑影手中似乎反握着一段尖锐的金属条。
陈时的终端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不同于之前的蜂鸣。他低头看去，脸色微变：“信号又出现了！比刚才强了很多，但……来源很混乱！不止一个方向！”
也就在这时，拖曳板上的废料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她身上那微弱的温暖波动变得剧烈而不稳定，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或吸引。
那些黑暗中的窥视者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幽绿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废料的方向，一阵压抑不住的、兴奋般的“窸窣”声在黑暗中扩散开来。
“它们的目标是废料！”陈时瞬间明白了过来。废料身上残留的、“初啼”相关的能量波动，或者她本身那丝特殊的“母亲”的祝福，对这些生物有着强烈的吸引力！
不能再等了！
“冲出去！跟着信号最强的方向！”陈时低吼一声，单手举起终端试图指引方向，另一只手抽出了随身携带的一根高强度金短棍。
齿轮啐了一口，激活了高频振动刀，发出危险的嗡鸣：“老娘开路！沈余，护住废料！”
她猛地向前冲去，振动刀划出一道银弧，直劈向正前方一堆挡路的破损管线！金属切割的刺耳声响彻空间！
几乎同时，四周的黑影动了！
它们如同离弦之箭，从各个角落扑了出来！灯光下，终于能勉强看清它们的模样——这些生物大约只有半人高，覆盖着暗灰色的、仿佛与金属尘埃融为一体的粗糙皮肤或外壳。四肢细长却异常有力，指端是坚硬的、适攀爬和挖掘的钩爪。它们的头部硕大，几乎占身体三分之一，一双巨大的、结构复杂的复眼占据了大半张脸，正闪烁着贪婪的幽绿光芒。它们手中果然拿着各种磨尖的金属碎片、断裂的零件作为武器。
它们发出一种高频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嘶嘶声，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
战斗瞬间爆发！
齿轮的振动刀是最高效的杀戮工具，每一次挥动都能将扑来的怪物连“人”带武器斩断，粘稠的、散发着机油味的暗蓝色液体溅射开来。但她很快发现，这些怪物的数量远超预期，而且极其灵活，不断从刁钻的角度扑击。
陈时用短棍格挡开扑向沈余和废料的攻击，沉重的敲击声伴随着骨骼碎裂的闷响。沈余则挥舞撬棍，奋力击退试图靠近拖曳板的怪物，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她手臂发麻。
它们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大，而且似乎完全没有恐惧感，同伴的死亡只会让它们更加疯狂。
“妈的！没完没了！”齿轮骂着，她的左臂液压管开始渗漏，动作慢了一拍，肩头瞬间被一只怪物的金属爪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这边！有个通道！”陈时终端上显示的信号在左侧一个被巨型引擎残骸半掩的破口处最强。他一边抵挡，一边指引方向。
三人且战且退，艰难地向那破口移动。怪物的尸体越来越多，但它们的攻势丝毫未减，仿佛无穷无尽。
终于，他们退入了那条狭窄的通道。地形限制了怪物的数量优势，压力稍减。通道内部更加黑暗，到处是断裂的线缆和尖锐的突起。
“信号……就在前面不远！”陈时喘着气，终端屏幕的光芒映亮了他额头的汗水。
他们艰难地前行了数十米，通道尽头隐约传来一丝微弱的、不同于应急灯的光芒。
冲出通道口，他们愕然地停下脚步。
眼前是一个相对完整的球形舱室，似乎是某艘大型舰船的观测台或通讯中心。舱室中央，一台破损严重但似乎仍在低功率运行的古老设备，正散发出柔和的、脉冲般的光芒。它的样式与“摇篮”系统的科技风格截然不同，更显粗犷和古老。
而那股吸引废料、也被陈时终端捕捉到的信号，正源自这台设备！它似乎在自动广播着某种……求救信标或日志残留，其能量波动模式，与“初啼”逃离时散发的频率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那些追击的怪物在通道口停了下来，拥挤着，嘶嘶作响，幽绿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台发光的设备，却又似乎对其充满了某种敬畏或恐惧，不敢越雷池一步。
“它们怕这个？”沈余惊疑不定。
废料的反应更加剧烈了，她在拖曳板上挣扎着，似乎想要靠近那设备，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
陈时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台设备，破损的终端尝试与之连接。大量的乱码和干扰条纹后，一段残缺不全的、夹杂着强烈恐惧和绝望情绪的信息流断断续续地被解读出来：
“……求救……任何收到信号的人……‘掘墓人’失控……它们吃掉了‘星炬’……重复……‘掘墓人’……在噬主……不要相信……自动……”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掘墓人”？“星炬”？这些名词让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就在这时，陈时猛地注意到，在这段残缺信息的最后，附着一段极其隐晦的、几乎被擦除的底层代码。这段代码的风格……与他之前在那坐标残响中感知到的、那冰冷而观察着的第三股意志，如出一辙！
那神秘的观察者，不仅追踪了“初啼”，似乎也早已关注过这艘失事的古老飞船？它到底是什么？
还没等他们细想，那台古老的设备突然光芒大盛，脉冲频率急剧加快！紧接着，整个球形舱室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不好！这东西要过载了！”齿轮大喊。
挤在通道口的怪物们发出惊恐的尖啸，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
陈时当机立断：“退！快退出去！”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发光的设备，以及那段令人不安的残缺信息和隐藏代码，猛地转身。
三人拖着废料，以最快速度冲向来时的通道。
就在他们刚刚冲出通道，回到相对开阔的残骸堆时——
身后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强烈的能量冲击波夹杂着灼热的金属碎片从通道口喷涌而出！
爆炸过后，那吸引信号的源头消失了，怪物们也踪迹全无。
一切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他们粗重的喘息声。
废料渐渐平静下来，再次陷入昏睡，身上的波动也变得微弱而平稳。
陈时看着终端，屏幕上，“初啼”的信号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他们并非一无所获。那古老设备留下的残缺信息和隐藏代码，如同一个沉重的谜团。
而更重要的是，在刚才的混乱中，他似乎瞥见，在更高处、某段巨大的舰桥残骸的阴影里，有一个绝非那些低等怪物的、修长而沉静的黑影，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是那些怪物的首领？还是……别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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