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书房 \/ 私下召见
秋意渐浓,武媚书房外的梧桐叶片已染上大片金黄,偶有落叶被风卷着,叩响窗棂。殿内,武媚正批阅着奏疏,明崇俨静立一旁,似在随时准备应对垂询。气氛看似如常,却暗流涌动。
武媚放下手中一份关于漕运事务的奏章,揉了揉眉心,似是自语,又似是询问:“太子近来监国,于政务倒是颇为勤勉。”她语气平淡,听不出褒贬。
明崇俨心念电转,知是进言良机。他上前半步,微微躬身,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玄妙:“陛下,太子殿下天资聪颖,勤于政务,本是社稷之福。然……”他话锋微妙一转,引人侧耳,“臣近日静观东宫之气,见其运数勃发,如春日草木,生机盎然,却失之过急,少了些秋冬敛藏、厚积薄发之韵。”
他见武媚目光扫来,继续道:“譬如这漕运之事,太子力求革新,锐意进取,其心可嘉。然,臣闻殿下于此事,多倚重骆宾王、刘祎之等年轻气盛之臣,于老成持重者之言,似有……轻慢之嫌。《道德经》有云,‘知常容,容乃公’,为政者,需兼容并蓄,方得公允。殿下如此……恐非纳谏如流、集思广益之象,反倒像是……嗯,颇有独断专行之渐。”
他将太子任用新人、推行己见的正常政治行为,巧妙地扭曲为“独断专行”、“不能容人”的迹象。
武媚执笔的手微微一顿,没有抬头,只淡淡道:“年轻人,有些锐气也属正常。”
明崇俨却不退缩,语气愈发深沉,带着一丝忧国忧民的感慨:“陛下圣明。然,储君之德,关乎国本。昔年太宗文皇帝御宇,亦广开言路,从善如流。臣非敢妄议东宫,只是……只是观殿下近来行事,其身边聚集者,多是好言‘更化’、‘进取’之辈,于狄仁杰等实干之臣,反倒……疏远。长此以往,臣恐东宫羽翼,尽为激进而非稳健之辈,将来若承大统,这朝堂格局,怕是……唉。”
他这番话,阴险至极。不仅继续暗示太子“独断”,更将其身边聚集的势力描绘成危险的“激进”集团,并与被武媚刚刚提拔、看似中立的狄仁杰对立起来,进一步加深武媚对太子“结党”、“培养私人势力”的猜疑。
最后,他更是压低了声音,如同耳语,却字字如锤,敲在武媚心上:“陛下,天象示警,人事有征。东宫之势,如日方中,其光灼灼,然过刚易折,盛极而衰之理,陛下比臣更通晓。臣斗胆妄言,忆及史册所载……‘昔太宗故事’之前,隐太子建成,其势何尝不盛?然终因……唉,天命无常,人事难测啊!”
他竟敢隐晦地提及玄武门之变!此言一出,武媚霍然抬首,凤目之中精光暴射,直刺明崇俨!殿内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明崇俨吓得连忙伏地叩首:“臣失言!臣罪该万死!臣只是忧心社稷,一时情急,胡言乱语,请陛下恕罪!”
武媚死死盯着他,胸口微微起伏,那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将他洞穿。良久,那骇人的气势才缓缓收敛,她重新垂下眼帘,声音听不出喜怒:“起来吧。朕知你忠心,然此类言语,不可再提。”
“是,是,臣谨记!”明崇俨战战兢兢地起身,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心中却知,最致命的那根刺,已经成功扎下。他清楚地看到,在自己提及“太宗故事”时,武媚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极其深刻的忌惮与冰寒。
武媚不再看他,目光重新落回奏疏上,却久久未曾翻动一页。殿内只剩下窗外秋风卷落叶的沙沙声,以及那无声无息、却愈发浓重的猜忌与寒意。构陷之毒,已随着这秋日的凉意,丝丝缕缕,渗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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