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宋增强
凌县的雪,总来得慢,去得也慢。
不像南方的雪,沾着指尖就化,只剩一点凉;凌县的雪是实的,落在屋顶上能积出半尺厚,压得柳枝弯了腰,却也把街心公园的老槐树裹成了白珊瑚。初落时是冷的,是硬的,像隔着一层透明的冰,你看得到窗内的灯,却摸不到那点暖;可等太阳偶尔探出头,或风裹着化雪的潮气吹过,它就慢慢软了,顺着屋檐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嗒嗒”的,像谁在轻声说话——那是雪在溶化,也是有些东西,在慢慢变软、变热。
写这个故事时,总想起《周易》里的师卦。地水师,坎下坤上,是“地中有水”的象。水藏在地下,初时是暗的,是静的,像林建军初见苏晓时,藏在“采访流程”背后的谨慎;像苏晓面对流言时,压在眼眶里的委屈。地是顺的,是容的,像林建军把“驻村日记”里的空白页,留给东风村的春耕;像苏晓把剪坏的窗花,重新叠好再剪一次的耐心。师卦讲“贞”,讲“丈人吉”,讲“师出以律”,可我总觉得,它最藏不住的,是“柔”——不是软弱的柔,是像雪溶化那样的柔,慢,却坚定,能把硬邦邦的冰,变成能浇田的水。
故事里的人,都带着点师卦的影子。林建军是“律”,是雪初落时的那层规整——他会在雪夜的采访车里,把流程背得一字不差;会在苏晓被刁难时,说“按规矩来,我给你撑着”。可这“律”不是冷的,是像他那件深蓝色羽绒服的袖口,磨出了白边,却暖得能裹住人的手。苏晓是“柔”,是雪化时的那滴潮——她会蹲在老槐树下,给一只麻雀拍半小时照;会在直播被举报时,把张大爷的剪刀举到镜头前,说“您看,这剪口是手工磨的”。这“柔”也不是软的,是像她指尖的薄茧,是剪了几百张窗花磨出来的,能把流言剪成碎纸。
他们的遇见,是“初六,师出以律”。雪夜的靠山屯,一个说“采访要报备”,一个说“我想拍窗花”,规矩像雪地里的线,划得明明白白,却也在“你加我工作微信”的瞬间,悄悄融了一点。后来的信任,是“九二,在师中吉”——林建军把《凌县故事》的档期交给苏晓,像把兵符交给能打的将;苏晓用“窗花里的年味”把收视做上去,像把胜仗的捷报递到他手里。再后来的流言,是“六三,师或舆尸”——冷言冷语像冰碴子,扎得人疼,可他们没退,一个去驻村修渠,一个守着直播,是“六四,师左次无咎”,退一步不是逃,是把雪堆成能挡风的墙。
直到最后,他们站在局里和演播厅,拿出证据,请来老人,是“六五,田有禽利执言”——像把田地里的害虫捉出来,不躲不藏,把话说明白。再到年会上,林建军说“感情也可以有温度”,苏晓靠在他怀里看雪,是“上六,大君有命,开国承家”——这里的“开国承家”,不是什么大事业,是两个人的小日子:一起贴窗花,一起煮小米粥,一起等东风村的渠水哗哗流,是把师卦的“吉无咎”,过成了柴米油盐里的暖。
有人说师卦是讲打仗的,可我觉得,它是讲怎么“守”的——守规矩,守初心,守那个能和你一起等雪化的人。凌县的雪会化,化了变成渠水,能浇庄稼;流言会散,散了变成风,能吹暖春天;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会融,融了变成手牵手的温度,能过一辈子。
这本书里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只有雪落时的一句“你慢点走”,雪化时的一句“我陪你”。就像师卦里的水,慢慢渗进地里,不声不响,却能长出庄稼;就像他们的情,慢慢融进日子里,不惊不乍,却能暖得像凌县的年,红窗花,热粥,还有身边的那个人。
现在,你要是翻开这本书,就当是站在凌县的街心公园,雪刚落下来,或刚要化。你会看见那个穿深蓝色羽绒服的男人,和那个穿米白色羽绒服的姑娘,正站在老槐树下,一个拿着采访本,一个举着相机,雪落在他们的肩上,慢慢,慢慢,就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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