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警车与消防车组成的红蓝光带将废弃化工厂层层包围。严寒墨带队循着齐岁提供的信号，在迷宫般的厂区穿行，来到了交战中心。
现场一片狼藉。
墙壁和反应釜上密布弹孔，爆炸的余波抖落了一地灰尘，厂房内的温度明显高于外界，空气中混杂着硝烟与铁锈的气味。放眼望去，地上歪七扭八地躺着几个人，死的不能再死。
云清辞蜷缩在角落，满脸尘灰。江述已经死了，但他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更不敢逃跑。
他亲眼见识到了秦念的疯狂，自然不敢去赌这人对他逃跑的态度，生怕落得跟江述一个下场。
直到警察来到他的身边，以嫌疑人的身份将他逮捕，云清辞才敢害怕地崩溃大哭，整个人没有力气地瘫倒在地。
他的未来一片黑暗，与其在外界这个被秦念掌控的世界挣扎，不如在监狱里寻求庇护。如果秦念对他失去了兴趣，至少在那里不会有随时发生的“意外”夺走他的生命。
没费什么力气，严寒墨就在窗边找到了两个罪魁祸首。
一个单枪匹马端了敌人老巢，闹出天大的动静；一个不管不顾追来助阵，一点也搞不清楚事情的严重程度。
这两人简直是天生一对的麻烦精！
此时，他们两个人一人占据窗户的一边，秦念低头在手机上打字，齐岁倚靠着墙壁一言不发。两个平时如胶似漆的人没有靠在一起，这样的场景还真是罕见。
难道是闹矛盾了？
但转念一想，江述已死，江家这个盘踞在帝国头上的头号黑暗势力被拔除，特别小组的任务圆满完成，这两个惹事精总算要离开了。
他们感情如何，与他何干？
严寒墨只感到解脱，他一点也不关心这两个人的感情问题！
“严组长，”齐岁抬头致意，“这里交给你了。秦念受了惊吓，我先带他回去休息，详细报告明天提交。”
受了惊吓？
严寒墨将视线落在了另一个中心人物身上，这位大少爷的嘴角永远微微上扬，给人一种很好相处的假象，现在也是如此，一点也看不出来哪里受了惊吓。
难道说“睁着眼睛说瞎话”从秦念传染到了齐岁身上？
察觉到严寒墨的视线停留时间过久，秦念抬眼看着他，用毫无波澜的语调棒读：“好可怕啊，能让我先回家吗？”
“……”
破案了，这两个人只是不想配合后续流程罢了。
“想走就走，没有人能留住你们。” 严寒墨一脸嫌弃地挥手驱赶，今晚他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还轮不到这两个人，看不见也免得心烦。
齐岁感激地浅笑了一下，自然地牵起秦念的手，在另一人极其不配合的情况下将十指相扣。秦念虽然面露不悦，耳尖却泛起薄红，任由他拉着穿过警戒线，两人身影在暮色中渐行渐远。
这副模样，可不像吵架的样子，分明比往日更加黏糊。
来到停车处，秦念拉开车门，将沾满灰尘与硝烟味的外套扔向后座。“哐”的一声重响，外套砸在了座位上，也不知里面究竟藏了多少武器。
他随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钻进副驾驶座，关上门将寒风隔绝在外。
暖气徐徐送出，他像只大猫一样窝在了座位中，慢条斯理地从衣袖、腰带间取出藏匿的刀片。
一片、两片、三片……不一会儿，控台上便整齐排列出七把薄如蝉翼的刀片，在车灯下闪着寒光。
齐岁将自己开来的车上重要的装备全部拿出来，安置在秦念车子的后备箱，自觉地坐到了驾驶位。
一转过头，眼前这排凶器惊得挑眉。
“我是不是该庆幸刚才抱你的时候没被划伤？”他伸手轻抚秦念冰凉的脸颊，将提前准备的厚外套披在他身上，“你似乎特别偏爱冷兵器。”
“因为大多数人会防备枪械，却总会轻视这些小玩意儿。” 秦念惬意地眯起眼睛，任由暖意包裹全身。
车内陷入短暂的静谧，实际上呢，两个人的脑海中都不太安静。秦念听着二狗汇报收尾工作，齐岁则应付着饭桶的喋喋不休。
在饭桶的催促下，齐岁终于开口，率先打破了沉默：“现在该兑现承诺了，秦念，说说你所隐瞒的。”
对于这两位在脑袋里谈话却不开屏蔽信号的人，秦念其实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但还是故作不知，装模作样地道：“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保证不会说谎？”
“我说保证，你会信吗？”
齐岁当然不信这人会全部坦白，但能获得这样的交谈机会实在难得。无论秦念选择坦诚或隐瞒，他都愿意接受。
此时最紧张的当属饭桶。
它紧紧盯着这场期待已久的坦白局，那个困扰它整个任务周期的谜题，终于到了揭晓时刻！
在即将脱离这个世界前，它迫切地想知道秦念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万一以后遇见了类似的，也好应对。
饭桶在齐岁脑中急不可耐地出主意：“宿主，你直接问大反派为什么突然对云清辞没兴趣了！这绝对是关键！”
齐岁根本不为所动，比起饭桶不痛不痒的切入点，他一句话就杀死了比赛：“你知道我拥有系统？”
“啊？”饭桶的光晕瞬间凝固。
不是说好要套大反派的话吗？怎么突然自爆了！这种拥有系统的离谱事情，你不说出来，根本就不会有人想到吧！
其实就算是说出来，说不定也不会信。万一大反派觉得齐岁在开玩笑呢？
“知道。”秦念轻描淡写地应道。
饭桶：“……？？？！！！”
居然真的知道！
秦念抬手勾了勾指尖，齐岁便顺从地将下巴搁进他掌心。指尖轻抚过脸颊，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小光球竟然直接被抽取出来，在秦念指间浮动
如此轻描淡写，就将这不符合科学的东西给取了出来，齐岁一下子就睁大了眼睛。他忽然意识到，秦念的实力可能远超他最大胆的想象。
“这个啊——”秦念坏笑着把玩瑟瑟发抖的光球，拖长了声音，“这个对于我而言，是小零食哦~”
“啊啊啊啊！”饭桶发出凄厉的尖叫。
在它感知中，秦念的人类皮囊正在一片片剥落，化作了一团漆黑蠕动的阴影。无数双金色竖瞳在阴影中睁开，又突然裂变成布满利齿的巨口，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它吞噬。
“大大大人饶命啊！我不好吃，系统都是酸的！”
光球疯狂闪烁挣扎，却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秦念那看似没有用力的手。
“它很怕你。”齐岁好奇地看着这个和他待了有半年的小东西，不明白它为什么会这么恐惧。
秦念一把捏住系统，在意识中与二狗短暂交流后，便让小白蛇将这个意外收获捎回主世界。当他再度摊开手掌时，光球已不见踪影。
“是它太胆小了。” 秦念一脸无辜地眨眨眼，反正把这东西送走了，就没有人知道他恐吓的真相，“我又不会真吃了它。只是把它送出这个世界了，如果你想要见它，以后还有机会。”
齐岁果断表态：“完全不想，它太吵了。”
身边吵吵闹闹爱说话的人有一个就够了，齐岁不是很关心系统的去向。既然秦念承诺日后还能相见，至少说明那小东西没被当成点心。
此时，他更在意的是秦念那些非人的发言。
齐岁轻轻捧起秦念的脸颊，指腹感受着肌肤下温热的生命力。他的目光细细描摹过爱人精致的眉眼，小心翼翼地探寻：“你……真的是人类吗？”
秦念很享受齐岁此时的小心，没有说谎：“现在是哦。”
这个回答让齐岁心头一颤。
所以曾经不是，或者说本质不是。他本来以为拥有系统这种事情已经够魔幻了，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真的接触到小说中才有的幻想生物。
他没有进一步问秦念到底是什么，这些问题都可以留在以后。
“你的外挂就是这个身份吗？”
其实不是。
不过秦念已经让二狗回到了主世界，他也懒得解释，索性点头承认，故弄玄虚道：“命运在我的眼中无所遁形。”
齐岁瞬间就接受了这个不科学的说法。他不安地垂下眼帘，闪躲起秦念的目光。
“那……你也知道我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了？”
秦念打量着对方反常的扭捏姿态，终于察觉出端倪，这货绝对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他嫌弃地撇嘴：“不要以为什么事情我都会看，要是世界只剩下了答案，我会无聊死的。”
说着，他伸手戳了戳齐岁的额头，“你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发病了？”
这次换齐岁不满意。
他一直觉得秦念的性格很矛盾，对人性了解的过头，有时却像块不解风情的木头。如果说秦念不是人类，那么这里的疑点也可以解释了。
“你有些时候真的是迟钝到令人无法理解。”他从外套内袋取出早已准备好的丝绒戒指盒，指尖微微发颤。
“本来想选个更正式的场合，不过都被你看出来了……”
秦念反抗道：“我都说了没有！”
齐岁深吸一口气，他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些什么来作为锚定。秦念不是人类，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大，这一点让他感到害怕。
太遥远的距离，让他望尘莫及，无力感与终将会被抛弃的恐惧，让他头脑一热就做出这样的决定。
真是又草率又狼狈。
齐岁问：“今后，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秦念怔怔地看着他打开盒盖，一枚铂金戒指静静躺在黑色丝绒上，戒圈内刻着爱人名字的缩写。
秦念的脸颊瞬间染上绯红，连眼尾都泛起漂亮的桃色。他偏过头小声嘟囔：“真蠢……我早就答应过你了。以前是，从今往后也是。”
齐岁眼眶微热，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左手，将戒指缓缓推入无名指。他看着秦念，距离他无比遥远的秦念。
“你会一直爱我吗？”
“我爱的一直都是你。”秦念与他额头相贴，呼出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真是令人安心的答案。”齐岁轻笑着凑近，“我能亲吻你吗？”
“这种问题还需要问？”
话音未落，温热的唇已经覆了上来，在弥漫着硝烟与暖气的车厢里，他们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承诺的爱意不会改变，时灾作为【永恒】的化身，这个承诺中的“永远”，不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一个比诅咒更加扭曲的约束。
——次回预告——
有机生命是宇宙的癌细胞，其混乱、感性与自我毁灭的天性，是阻碍文明迈向更高维度的最大障碍。
——E.560，“智械黎明叛乱”伊始，盖亚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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