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南风刚才在楼上就将书绾应付宾客时的那几分不自在看在眼里,此刻见她与自己投契,便主动开口:“楼上茶座清净,上去玩会儿吗?”
书绾瞬间领会她的心意,是想让自己避开楼下的虚与委蛇,遂笑着应道:“非常荣幸。”
三人拾级而上,二楼茶座果然静谧雅致,雕花窗棂滤进柔和的阳光,落在青砖地上映出斑驳光影。
听奴安静候在角落,奉上热茶与精致茶点后便悄然退去,只留三人自在闲谈,气氛愈发融洽。
书绾心中明镜似的,与尹南风的这桩友谊,不仅是少年人之间的投契,更是解家与新月饭店未来的一份重要默契,于公于私,都是极好的机缘。
尹南风的目光频频落在解雨臣身上,好奇之色毫不掩饰。
以前张日山总不许她插手九门事务,可从去年起,他却时常对着她感叹“九门后继有人”。
每次提起解雨臣,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称赞。
而能让张日山这般推崇的后辈,上一个还是如今道上赫赫有名的吴二白。
“解雨臣,”尹南风放下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语气直接却不含恶意,主动搭话道,“我听老不死说,你跟着二月红学戏,还跟着解九爷学商道?”
她向来是这般性子,强硬又真实,不会说半分软话,更不会轻易低头,连好奇都带着几分直来直往的坦荡。
解雨臣正拿着一块梅花酥小口吃着,酥皮碎屑沾在唇角,闻言立刻抬起头,放下点心,礼貌地点头回应:“嗯,尹小姐谬赞了,不过是跟着二爷和爷爷学些皮毛。”
书绾端起茶壶,给解雨臣面前的白瓷杯斟了杯西湖龙井,茶水清澈,茶香袅袅,她轻声叮嘱:“慢点吃,别噎着,配点茶润润喉。”
尹南风看着两人这般自然的手足情深,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她自小便是独自一人,那位能为她遮风挡雨的长辈隐于人后,无法公开为她撑腰。
这些年撑着新月饭店,再苦再累也只能自己硬扛,从未有过这般有人细致照料的温暖。
她收回目光,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语气依旧是惯常的利落,却少了几分疏离:“张日山说你六岁就能独立打理解家三家铺子的账目,可不是‘皮毛’那么简单。”
解雨臣脸颊微红,下意识看向书绾,像是在寻求肯定。
书绾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对尹南风说:“这孩子心思细,肯下功夫,倒是没辜负爷爷和二爷的教导。”
二楼茶座的阳光愈发柔和,听奴依旧安静地候在角落,三人的闲谈没有了楼下的虚与委蛇,多了几分少年人之间的坦荡与真诚。
尹南风偶尔会说起新月饭店的趣事,书绾便笑着应和,解雨臣则乖乖坐在一旁,偶尔插一两句话,惹得两人轻笑。
其实今天这个时辰,尹南风本该在书房跟着张日山学习处理新月饭店的公务,只因霍家这场满月宴,才暂时搁下了正事。她尚且能借着宴会的由头,下楼找个投契的人闲谈片刻,张日山却只能困在屋子里,半步不敢踏出门——不然,当年张起灵被九门势力逼得隐匿的下场,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只是张日山永远不会知道,如今被各方势力紧盯、困在疗养院里的“张起灵”,不过是书绾让三七捏造的假人,真正的张起灵,此刻正在解家老宅里,陪着黑瞎子悠哉喝茶。
新月饭店的二楼其实没什么热闹可寻,无非是陈列着历代传下来的古董珍玩,安静得能听见阳光落在窗棂上的声响。
尹南风向来不擅结交普通朋友,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话题,竟有些局促地开口:“我家有很多古董,你要看看吗?”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不妥——刚认识没多久的朋友,哪有贸然带人看自家宝贝的道理,未免太过唐突。
书绾却瞬间懂了她的心思,尹南风的坦荡与笨拙,藏不住半分虚假。她笑着点头,语气自然:“好啊,正好我也想见识见识新月饭店的珍藏。”
尹南风闻言,眼底瞬间亮起一丝笑意,紧绷的肩膀也放松下来,连忙起身:“跟我来。”
她带着书绾和解雨臣穿过回廊,推开一间挂着“静尘斋”匾额的房门。
屋内光线柔和,四面靠墙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各式古董,青铜器的斑驳、瓷器的莹润、玉器的温润,静静诉说着岁月的沉淀。
尹南风走到一个博古架前,指着一件青花缠枝莲纹梅瓶,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骄傲:“这是元代的青花,我祖父留下来的。”
解雨臣凑上前,小大人似的仔细端详着,时不时点头,模样认真又可爱。
书绾的目光漫过博古架上的古董,指尖偶尔轻拂过冰凉的器身,心里却在盘算着与新月饭店深化联系的契机。
尹南风忽然眼睛一亮,拉着书绾的手腕往内间走,语气带着少年人的雀跃:“姐姐,看见你旗袍上的玉兰花刺绣,我想到了一件古董,特别好看!”
书绾听着这话没觉出异样,只笑着跟上她的脚步。
一旁的解雨臣却皱了皱小眉头,看向尹南风,一本正经地纠正:“尹老板,你跟我姑姑叫姐姐?”
尹南风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解雨臣,又瞥了眼书绾,挑眉道:“怎么了?我看书绾姐姐比我大不了几岁,叫姐姐不行吗?”
书绾被两人逗得笑出声,指尖轻轻揉了揉解雨臣的头发,语气宠溺:“没事小臣,不打紧的。”
她转头看向尹南风,眼底笑意未散,带着几分随和:“你要是不介意,跟着小臣唤我姑姑就好。”
尹南风愣了一下,随即眼底闪过一丝雀跃,干脆利落地喊了一声:“姑姑!”
这声称呼没有了之前的疏离,多了几分真切的亲近。她从小没什么同辈亲人,这声“姑姑”竟让她莫名觉得温暖。
解雨臣见状,小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点点头道:“这才对嘛。”
尹南风被他小大人的模样逗笑,又想起自己平日里的姿态,硬生生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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