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朝那些司马家的昏君与汉昭烈帝相比,怕是连做犬马的资格都没有。”
诸葛川低头沉思,缓步前行,心中百感交集。
“川儿哥当心!”
正专注思索时,诸葛川耳边忽闻马蹄声渐近。
转瞬间。
那马蹄声已清晰可辨。
不仅蹄声如雷,更夹杂着向宠急切的呼喊。
紧接着。
右侧同行的向宠猛地撞上他肩膀,诸葛川顿时踉跄着跌向道旁。
“啪!”
马鞭破空的脆响骤然炸裂。
一道飞驰如电的马影掠过,同时响起向宠愤怒的呵斥:“刘元通!你眼盲心瞎不成?”
“大道朝天你不走,偏要纵马冲撞我等!”
向宠怒不可遏。
确认诸葛川无恙后,更是单手指着远去骑士的背影厉声痛骂。
此时。
回过神的诸葛川望见这一幕。
从周遭百姓的窃窃私语中,他辨明了方才在闹市纵马险些伤人的身份——
刘备义子。
刘封,刘元通。
(
对刘封其人,诸葛川早有所知。
除却刘备养子这层身份。
最令人不齿的,便是关羽败走麦城时他与孟达的袖手旁观。
诸葛川曾设想过无数种与这位“义兄弟”相逢的场景。
却唯独不曾料到。
竟是这般生死一线的遭遇。
看着仍在怒骂不休的弟弟向宠,诸葛川轻轻按了按他的肩头。
\"适可而止吧,子峤!\"
\"人都策马远去了,任你在此如何叱骂,他也未必能听见。\"
听到诸葛川的劝解,向宠脸上怒容未消,但见周遭百姓渐渐聚拢,只得悻悻住口。
无论如何,刘封再不堪,终究是皇叔现今名分上的长子。
他一时激愤骂上几句无妨,若持续叫骂传扬开去,反倒令刘备颜面扫地。
毕竟。
养不教,父之过!
\"川儿兄所言极是。\"
\"我何必与他一般见识,皇叔自会管教。\"
向宠话音刚落——
急促的马蹄声再度迫近。
不多时。
一匹骏马折返至二人面前。
马背上。
约莫二十出头的青年居高临下,阴鸷的目光直指向宠。
\"方才可是你在辱骂本公子?\"
\"呵!\"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向子峤,向家乳臭未干的小儿!\"
马上青年语带讥讽。
那盛气凌人的架势,连素来温和的诸葛川都不禁蹙眉。
诸葛川尚且如此。
向来在川儿兄面前不甘示弱的向宠岂能忍气吞声?
他再不顾平日的君子风范,当即就要与刘封当面对质——
却被诸葛川横身拦住。
只见白衣少年唇角微扬:
\"骂你又如何?\"
\"不骂你又如何?\"
\"莫非长公子还要在此说教不成?\"
“长公子若有何指教……”
“尽可对我诸葛川直言。”
“莫要为难我身后弟兄。”
诸葛川既是向宠口中的“川儿哥”,自不会让向宠独自面对刘封的突然发难。
他一步上前。
含笑立于刘封的坐骑与怒发冲冠的向宠之间。
面对刘封。
诸葛川神色从容。
仿佛。
全然未觉刘封眼中的锋芒。
对视之际。
他犹有余暇端详刘封相貌,心中暗赞其仪表堂堂。
毕竟。
能被刘备收为义子,容貌岂会平庸?若似其叔父庞统那般形貌奇特,反倒不合常理。
诸葛川在观察刘封,刘封亦在俯视诸葛川。
片刻后。
刘封发出一声轻蔑嗤笑。
“哦?”
“你便是昨日抵江陵的军师养子,诸葛川?”
“本公子知晓你!”
话音未落。
马背上的刘封骤然冷声扬鞭:
“但这不足以成为你直面本公子的倚仗。”
“诸葛川,你可知晓?”
“纵使此刻纵马伤你——”
“只要不取其命,至父亲面前……”
“最多不过一顿叱责。”
“而你……”
“呵呵,或许余生便要与病榻为伴。”
“可惜军师新得养子,转眼即成废人。”
刘封言辞刻毒,向宠闻言勃然色变。
“刘元通!尔敢如此!”
\"你敢动川儿哥儿半根汗毛,我向子峤对天立誓,豁出这条命也要让你血债血偿!\"
向宠浑身毛发倒竖,眼珠充血怒视刘封,活像只欲择人而噬的凶兽。
围观人群听着三人对话顿时炸开了锅。谁曾想大清早竟能撞见这般惊天场面——
一个是皇叔刘备膝下长子,
一个是军师诸葛亮新收的养子,
还有襄阳向氏年轻一辈的翘楚\"小向先生\"。
这三方若是当真以命相搏,偌大江陵城怕是顷刻就要天翻地覆。几个机灵百姓瞅见远处巡守的城防军,忙不迭跑去报信。
此刻诸葛川却对刘封 ** 裸的威胁充耳不闻。他非但面无惧色,反倒负手向前,靴尖几乎抵住刘封坐骑的前蹄。
\"诸葛川就站在这里。\"
\"长公子尽管试试。\"
\"若今日真成了残废,往后瘫在榻上有人端茶递水,倒也不坏。\"
但心底却愈发确信:刘封只知他是诸葛亮养子,对昨夜之事全然不知。但凡对方有点脑子,断不敢如此开罪于他。
想到这里,原本有恃无恐的诸葛川也不免犯嘀咕——
但愿...这位长公子别真是个莽夫。
否则——
他余光扫过青石板地面,
待会对方若纵马踏来或扬鞭抽打,
该用哪种姿势翻滚躲避才最体面呢。
关于颜面与气度?哈,那算什么东西。
保命才最要紧。
文坛泰斗鲁树人有言:\"活着总比死了强,人一死,可就真完了。\"
骏马之上。
刘封听罢诸葛川之言,气得发笑。
\"好得很!\"
\"今日若不给你些颜色瞧瞧,你还当本公子在说笑。\"
话音未落,手中马鞭已破空而出。
刹那间。
诸葛川但闻劲风呼啸。
\"啊!\"
惨叫声骤起。
未觉疼痛的诸葛川循声望去——
却发现刘封这一鞭竟抽在了围观人群中,正对他指指点点的一名汉子脸上。
此刻那人面颊上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适时传来刘封的冷哼:
\"卑贱草民,也配议论本公子?不知死活!\"
说罢转头逼视诸葛川。
杀鸡儆猴之意,昭然若揭。
\"长公子技止此耳?\"
\"不嫌乏味么?\"
诸葛川淡然相询,随即转向怒发冲冠的向朗,指着受伤汉子道:\"子峤可带有银钱?若有的,替为兄取些给这位壮士治伤。\"
\"终究...\"
\"此事缘起你我。\"
这番处置引得围观百姓纷纷喝彩。
相较刘封滥伤无辜的暴虐行径,
二人手段,
孰高孰低,
一目了然!
刘封冷眼望着诸葛川的举动。
直到那挨了他一鞭的汉子千恩万谢地接过向宠递来的银钱,匆匆赶往医馆……
他才讥讽地拍起手掌。
“啪——啪——啪!”
“好一个处变不惊!”
“好一个笼络人心!”
“诸葛川,本公子今日倒要对你另眼相看了。”
说话间,刘封瞥见周围聚集的百姓越来越多……
心知今日难以继续,他猛地一扯缰绳。
“哼!”
“咱们走着瞧!”
马头调转,他毫不顾忌前方是否有百姓,扬鞭狠狠抽向马臀。
所幸……
挡在前方的百姓反应迅速,无人受伤。
“嗯?”
这次轮到诸葛川意外了。
他没想到刘封的刁难竟如此潦草收场。
全然不像小说里那般穷凶极恶、无脑树敌。
倒像是……
他刚摆出逆袭姿态,喊出“三十年河东——”
还没吼出“莫欺少年穷”,对方就坦然承认:“我有隐疾,退婚是为你好。”
反派是有了。
却……
反得不够纯粹。
这念头在诸葛川脑中一闪而过。
他很快释然。
小说终究是小说。
刘封是活生生的人。
而他,也不是笔下那些无所不能的主角。
如果真是小说作者塑造的龙傲天主角,诸葛川真想揪住作者领子问问——说好的金手指呢?
别说烂大街的召唤系统,就算给个垫底排行榜系统也行啊!
压下心中吐槽,他看向仍聚在周围的百姓,拱手道:\"各位叔伯乡亲,别围着看热闹了,都回吧。\"
\"方才不过是我与长公子演了场戏,大伙就当图个乐子。\"
这话让目睹全过程的百姓们面面相觑——谁能想到被当街刁难后,少年郎竟给对头搭台阶?
有人忍不住嘀咕:\"我家那孽障要有人家一半胸襟...\"说着狠狠瞪向自家躲在人堆里的浑小子。
\"小先生放心!\"老农拍着胸脯嚷道,\"谁是谁非大伙门儿清!就算刘皇叔亲自来问...\"
\"对!咱们都作证!\"
七嘴八舌的声浪中,人群终于散去,只剩诸葛川和憋红脸的向宠。
\"川儿哥儿你拦我作甚!\"少年将军拳头捏得咯咯响,\"刘封这厮越发猖狂了!\"
\"知道的说是养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荆州之主!\"
\"上回偷换军械被皇叔责罚,转眼就敢当街纵马撞你——难怪云长将军见他就拧眉!\"
向宠闻言一愣,眼中闪过疑惑:\"川儿哥此话何意?宠愚钝难解!\"
诸葛川轻叹一声,悠悠道:\"子峤,你只见他骄纵跋扈,却未见其如履薄冰。每日战战兢兢,唯恐大祸临头之人,又岂是真的不知死活?\"
向宠眉头紧锁,手中马鞭不自觉攥紧:\"川儿哥是说......\"
\"自污以求存罢了。\"诸葛川望向远处宫墙,\"他今日所为,不过是为引起我的注意。你与那受鞭之汉,皆是他布局中的棋子。\"
向宠猛然瞪大眼睛,手中马鞭\"啪\"地掉在地上:\"这......\"
凉亭外竹影婆娑,将二人身影映得忽明忽暗。诸葛川俯身拾起马鞭,在掌心轻敲三下:\"记住,在这乱世中,有时示弱反是保身之道,逞强反倒取祸之由。\"
向宠怔怔望着诸葛川,忽然觉得眼前这个总是懒散笑着的兄长,此刻眼中竟藏着深不见底的寒潭。
诸葛川瞧着前来请教的向宠,并未立即作答。
只是抬手点了点前路,招呼道:“边走边聊吧,难不成你想让咱俩一直杵在这儿?”
向宠被噎得无言以对,只得亦步亦趋跟着诸葛川前行。
不过——
方才吃过的亏让他长了记性,向宠下意识拽着诸葛川贴住路边走。
这模样逗得诸葛川摇头轻笑。
他慢悠悠开口,为先前那番话补了解释:“子峤可曾想过,长公子刘封的处境,像极了当年率六十万大军伐楚的秦将王翦?”
“彼时李信败于楚将项燕,为成就霸业,秦王政只得请老将王翦出山。”
“王翦接令时却立下三桩条件:讨封地、索宅院、要金银。”
“除了年迈力衰未敢讨要美色,能要的,他半点没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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