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东南边吹过来，船帆被吹得鼓起来，声音比刚才大了。陈默站在船头，右手还抓着那块龟甲碎片，手心的血已经干了，混在裂缝里。碎片上的画面还在动——苏弦的手指拨了一下琴弦，第二根弦马上要响。
他低头看了一眼，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碎片上的光闪得更快了，好像有人在催他。他抬头看前面的海面，天是灰的，云很低。海水本来很平静，现在却一圈圈地荡开，不是风吹的，是从海底冒上来的。
阿渔坐在船尾，抱着膝盖，耳朵后面的鳞片有点发白。她闭着眼睛，呼吸很轻，几乎看不到胸口动。陈默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摸了摸她的手腕。
心跳得很慢，但有力。
“你还好吗？”他问。
阿渔睁开眼，看了他一下，轻轻摇头：“还好……就是龙珠有点烫。”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抬手按住胸口，身体一下子僵住了。
陈默马上感觉到不对。他立刻把手贴到她背上，掌心传来一阵热流，在皮肤下面乱窜，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就在这时，他怀里的骨戒猛地一震。
不是暖，是烫，像烧红的铁贴在身上，疼得他肌肉一抽。他一把扯开衣服，看见三枚骨戒连在一起，正在发光，颜色从青变成紫，震动越来越厉害。
他一下子站起来，看了看四周。
海面变了。一百丈外，一道黑线撕开了水面，像布被刀割开一样。那条线越变越宽，露出里面深紫色的裂缝。没有声音，可空气在扭动，光照过去直接消失了。
“抓紧！”陈默低声喊。
他冲到船尾，一把把阿渔拉起来护在身后。刚做完这个动作，裂缝里突然伸出一条触手——紫黑色，满是倒刺，尾巴像蛇头一样张开嘴，直扑船身。
陈默右脚一蹬，斩虚剑抽出一半，骨头火顺着剑鞘喷出来，在船周围形成一层薄薄的屏障。触手撞上去，“嗤”地一声被烧掉一段。但它马上绕开，贴着海面滑过来，目标很明确——阿渔的脚。
她还没反应过来，触手已经缠上她的左脚，猛地收紧。
“啊！”阿渔闷哼一声，整个人往前倒。
陈默左手一扬，焚天骨狱立刻展开。黑气从他身体里冲出来，变成一圈吸力，硬生生把触手拉歪了。可那东西好像有意识，立刻调头，另一条触手从裂缝里钻出，直打陈默的脸。
他咬牙，右脚在地上一划，捡起一根断掉的骨头，朝触手扔出去。骨头带着火光飞过去，“咚”一声插进触手根部。
触手抖了一下，力气松了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阿渔胸口突然亮起银光。
她自己也愣住了，低头看去。龙珠从她胸口透出来，裂痕更深了，血顺着脖子流下来。银光越来越亮，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别……别出来……”她嘴唇发白，声音发抖。
可银光已经控制不住了。
“轰！”
一道光柱从她胸口射出，正中缠着脚的触手。那东西连叫都没叫，瞬间化成灰，掉进海里。第二条触手也被炸到，半截身子直接没了。
裂缝剧烈晃动，像是受伤了，开始慢慢合上。海面渐渐平静，天空的裂口一点点闭拢，最后只剩下一团紫雾挂在半空，很久不散。
陈默顾不上别的，转身扶住阿渔。
她已经倒在地上，眼睛闭着，脸白得像纸。龙珠的光弱了，但裂痕大了一倍，边上一直渗血。他伸手碰了碰，指尖沾上了红。
“阿渔！”他拍她肩膀。
没反应。
他又试了试鼻息，还有气，但非常弱。他脱下麻衣，裹住她肩膀，然后弯腰把她背起来。船在刚才的冲击中坏了，一边已经开始进水，不能待了。
他抱着她跳下船，走进浅水区。海水到膝盖，脚下是碎壳和石头。他一步一步走向岸边，最后靠在一块风化的岩石旁坐下，让她躺在自己怀里。
远处，那艘破船歪歪地漂向礁石，帆上的箭头完全变灰，像是被什么东西抹掉了。
他低头看她。睫毛上有水珠，不知道是海水还是别的。她的手指动了一下，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
“情劫……提前了……”她喃喃了一句，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然后彻底昏过去了。
陈默没动。左手一直按在她心口，能感觉到龙珠的跳动越来越弱，好像随时会停。他不敢松手，也不敢用力，只能就这么坐着，看着她苍白的脸。
骨戒的热度慢慢退了。他以为危险过去了，可那块龟甲碎片又亮了。
这次的画面不一样了。
苏弦坐在石台上，十根手指一起拨动琴弦，整把骨琴都在抖。第一根弦的声音还没消失，第二根还没落下，第三根已经响了。节奏越来越快，像是在报警。
陈默盯着画面，喉咙发紧。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苏弦在等他们，而且等急了。
他抬头看天。天黑了，岛上很安静，只有浪一遍遍拍沙滩。风吹着沙子打在脸上，有点疼。
他把阿渔往上扶了扶，确认她还在呼吸。然后用右手拔出斩虚剑，插进旁边的石缝固定。剑柄上有血，握上去有点滑。
他靠着岩石坐下，左手还是贴在她胸口，感受着那微弱的跳动。
风更大了。
沙子打在脸上，有一粒进了眼角，他没去擦。
远处海面，那团紫雾忽然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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