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听到那一声“哥”，整个人突然僵住。他看见柳菁站在祠堂门口，穿着青布衣裳，脸上干干净净，没有伤痕，眼神像小时候一样清澈，正看着他。
他喉咙发紧，手指开始发抖。手上的六枚骨戒变得滚烫，好像要烧进肉里。体内的焚天骨狱也乱了起来，火焰到处乱窜，疼得他几乎站不住。
阿渔立刻发现不对，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着说：“别看她！那是假的！”
苏弦靠在冰面上，手指搭在断掉的琴弦上，脸色很白。他没说话，但手指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弹琴。
冰姬站在高处，袖子垂着，冷冷地看着，一句话也不说。
陈默想往后退，却发现脚动不了。眼前的柳菁走了一步，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哥，你为什么丢下我？那天晚上，你说要带我走的。”
他想起以前的事。那晚在枯河村，他背着柳菁往山外跑，后面有村民举着火把追他们。山路太滑，他摔倒了，再回头时，柳菁已经被抓回去。第二天他偷偷回去，只看到祠堂前有一堆灰。
他没能救她。
现在她就站在这里，手很冷，眼睛亮亮的，看起来那么真实。
焚天骨狱越来越乱，黑色的火从皮肤下冒出来，烧出一道道裂口。陈默头上出汗，呼吸变得很重。
“我不是……”他想说话，声音却沙哑得听不清。
柳菁忽然松开手，转身走进雾里。陈默本能地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没碰到。就在他心一松的时候，周围一下子变了。
水波晃动，光线昏暗。海底岩洞出现，阿渔躺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长戟，血在水中慢慢散开。敖烈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颗发光的珠子——那是她的龙珠，正在碎裂。
“不！”陈默眼睛睁大，猛地冲过去。
可真正的阿渔还在阵外。她感觉到陈默的气息乱了，立刻跑到阵边，贴着冰墙大喊：“看我！我是真的！我就在这儿！”
她的声音穿过来，陈默停下脚步。
可幻象太真了。他看见阿渔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然后闭上了眼。下一秒，敖烈捏碎龙珠，银光炸开，整个岩洞塌了下来。
陈默胸口剧痛，像被刀刺中。他跪在地上，左手死死按住心口，右手用力抠住冰面。六枚骨戒变得更烫，快要融进肉里。
焚天骨狱裂开一道缝，黑火冒出来，在他背上烧出一条焦痕。骨头发出咔咔声，好像要碎了。
一个声音在他脑子里响起，低低的，带着回音：“柳菁死了，阿渔也会死，苏弦也活不了。他们都因为你才变成这样。”
那声音一会儿是柳菁，一会儿是阿渔，一会儿又是苏弦，反复地说：“你不该活着。你是灾星。谁靠近你，谁就得死。”
陈默抱住头，牙齿咬破了嘴唇，血流了出来。他想运功压住心魔，可《玄骨炼天诀》刚起就被打断。心魔顺着身体往上爬，直冲脑子。
阿渔看他眼睛变红，知道不能再等。她冲上前，隔着冰壁把手贴上去。龙血沸腾，一股热力穿过寒冰，撞进陈默背后。
“醒过来！”她大声喊，“你还记得东海渔村吗？你倒在沙滩上，是我把你背回去的！你忘了？”
陈默身子一震。
“你在丹阁地火室觉醒时，我在外面守了三天！你忘了？”
他又抖了一下。
“你说过要带我找骨戒，要破邪尊的局，要重新定义飞升路！你现在就想倒下？”
话刚说完，焚天骨狱的裂缝收了一点。
苏弦靠着骨琴，十根手指都在流血。他抬起手，一根根划过断弦。血沾在琴身上，发出第一声响。
《破妄引》第一段响起了。
这声音不像琴音，更像一把刀，直接劈进幻境。海底岩洞晃动起来，敖烈的身影扭曲几下，然后消失了。水退去，地面又变成冰。
心魔的声音没了。
陈默猛地咳出一口血，里面还有黑色的渣。他跪在地上，喘得很厉害，左手还按着心口，右手撑着冰才没倒下。
六枚骨戒慢慢不烫了，恢复到和心跳一样的节奏。
阿渔松了口气，但不敢放松。她盯着陈默的脸，发现他左眼的骨纹还在跳，还没完全稳住。
苏弦靠在琴边，嘴角流血，手指缠着断弦，已经没力气动了。刚才那一曲耗尽了他的力气，连坐都坐不稳。
冰姬站在上面，终于开口：“情劫不过，领域就会毁。”
她说得很平静，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
陈默没抬头，只是慢慢把手从心口拿开。他低头看掌心，血还在滴，落在冰上，结成小块黑冰。
他知道刚才差点崩溃。心魔不是别人能赶走的，它藏在记忆最深的地方，只要他一松，就会再来。
柳菁不见了，海底岩洞也没了。但他明白，下一波还会来，而且更狠。
阿渔蹲下来，扶住他的肩膀：“你还行吗？”
陈默没回答。他慢慢抬手，摸了摸剑匣上的铁链。链子很冷，但他紧紧握住了。
苏弦靠在琴旁，声音很小：“别跟着幻象走……你要记住，谁是真的。”
冰姬抬起手，指尖有一点寒光。雾气又涌起来，比之前更浓。
新的画面出现了。
陈默抬起头，看着前方。他知道躲不掉。这一关，必须自己过。
阿渔的手一直没放开。她能感觉到陈默的脉搏，一下，又一下，慢慢稳了下来。
苏弦闭上眼，手指还搭在琴弦上，哪怕再也弹不出声音。
雾里走出一个人影。这次不是柳菁，也不是阿渔。
是他自己。
那个“他”站在三步远，穿着染血的麻衣，左眼骨纹清晰，背后剑匣开着，里面空空的，只有一堆碎骨。
“你还要骗自己多久？”那人开口，声音和他一模一样，“你以为你在救人？其实你只是想找替罪羊。柳菁死了，阿渔快死了，苏弦也撑不了多久。你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人。”
陈默盯着那张脸，一动不动。
“放弃吧。”那人说，“焚天骨狱会先烧死你，然后你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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