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惊弦用一个大陶瓷碗盛了满满一碗熬得米花绽开的清粥，又分别盛到饭桌上的几个小碗里。
正这时，串门子的赵母回来了。
她近来迷上了跟万大娘学做腌脆桃，几乎日日都去讨教，手里还提着个小布包，想来是万大娘给的什么新鲜配料。
赵惊弦见她回来，温声唤道：“娘，可以用饭了。”
“诶！”赵母笑着应声。
几乎是同时，书房里的团团一听到“用饭”二字，眼睛立刻亮了，搁下笔，便扯着玉娘的衣袖央求：“娘，我饿了，我们先去用饭，下午我再好好写字，好不好？”
玉娘看他那急切的小模样，伸手替他理了理微乱的额发：“当然好，读书写字原也不急在这一时。”
得了准许，团团当即小跑出去。
玉娘和赵攸、小鲤走在后面。
堂屋里，赵惊弦揭开一个瓦罐，用干净的筷子从腌制的葵菹里夹了不少到盘中，又淋上几滴香油增香。
天气实在炎热，炒豆角便留到晚食再做。
一家人围坐在桌边，就着温热的清粥、爽脆的葵菹和凉拌黄瓜，吃得简单却舒心。
可团团对着这清粥小菜，小脸渐渐垮了下来，他把小碗往前一推，嚎了起来－－
“呜呜～”
他先是假哭两声，见除了奶奶关切地看过来，爹娘姑姑和姐姐都不理他，立刻加大了音量，小胖腿在椅子下不安分地蹬着，眼泪也淌了出来，“娘～我要吃肉嘛！我要吃肉！”
自打从澜园回来，玉娘便狠下心来，与赵惊弦商议后，决定严格管控他的饮食。
赵惊弦也郑重地与赵母、赵攸，还有虎子都打了招呼，不要再给他买任何点心、果脯。
非但停了所有的零嘴，除了瓜果和饭食，但凡是带甜味的吃食，如今一概不许他碰。
玉娘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纵着他只挑肉吃，将青菜拨到一边。
如今他每日能吃的肉食都有定数，碗里的青菜更是必须乖乖吃完，否则便没有下一顿的肉。
就连他和小鲤的早食也变了花样。
不再依着他们的喜好去买外面那些高热量吃食，而是固定每人两个水煮鸡蛋，一碗温热的羊奶。
如此安排，既严严实实地控住了不必要的糖分与油腻，又保证了孩子们长身子所需的营养。
小鲤因近日总牙疼，不怎么吃甜食，自是没意见。
可团团却有些不乐意了。
头两日，还算乖巧，玉娘说什么他都点着小脑袋，乖乖把羊奶喝完，青菜虽然吃得慢，也终究是吃完了。
可这乖巧没能维持几天，便原形毕露了。
整日里吵着要吃甜糕、饴糖。
玉娘既然下定了决心要为他好，自然不肯轻易依他。
任凭他如何撒娇、耍赖，甚至掉金豆子，她都硬着心肠，耐心讲道理不行，便板起面孔。
到了后来，小家伙也明白零嘴是无望了，便退而求其次，只求能多吃几块肉。
可这要求，玉娘也同样没有应允。
于是，只有等到晚食时，他才能按份例吃上那几块解馋的肉。
如今，见最爱的娘亲面对他的哭求依旧不为所动，他心里委屈。
他转而将希冀的目光投向自家爹爹，带着哭腔拖长了声音：“爹～爹爹～我想吃肉！就一块，一小块好不好？”
赵惊弦看着儿子泪眼汪汪的小模样，心头也是一软。
但他深知玉娘此举是为了团团好，他自是不能让步。
想到这里，赵惊弦硬起心肠，伸手拭去团团脸上的泪痕，温声道：“阿止乖，你现在要养好身子，不能贪嘴。来，先把粥和菜吃了。今晚多给你吃一块儿肉好不好？”
“现在就要吃！”团团小嘴一瘪，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抽抽噎噎，好不可怜。
一旁的赵母看着孙儿为着口吃食哭得这般伤心，只觉得心尖儿都疼得揪了起来。
在她看来，家中如今日子又不艰难，何必要让孩子受这个委屈？
用了午食，赵母心里惦记着孙儿那委屈的小模样，午歇都顾不上，唤了赵攸陪她上街一趟。
赵攸虽疑惑赵母大中午的为何要出门，但还是应了声，拿了遮阳伞陪着她一同出了门。
她带着赵攸朝着西街那家有名的干货铺子走去。
虽儿子和儿媳先前叮嘱过不能再给团团买零嘴，可她看不得孙儿挨饿啊！
不买那些甜腻的点心，买些肉脯总可以吧？好歹是肉，孩子想吃肉有什么错？
到了铺子，她不顾儿子先前的叮嘱，精心挑选了一罐看起来品相最好、闻起来最香的肉脯。
那肉脯制作时显然是加了不少糖和蜂蜜调味，色泽红亮诱人。
“娘！你买这不会是要给团团吃吧？”赵攸一看，就知赵母不是买来自己吃的，也不会舍得买这么好的送人，急忙劝阻，“二哥可是特意嘱咐过的，这些甜腻的零嘴对团团的身子不好。”
赵母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咱们不让他们知道不就成了？”
赵攸拗不过她，眼睁睁看着她面露心疼地数出三百文钱，买下那罐肉脯。
两人回了家，浴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是赵惊弦在沐浴。玉娘正背对着她们洗碗。
赵母赶紧招手叫正在院子里玩的团团和小鲤，跟着她去了正屋。
“来，奶奶给你们带了好吃的。”赵母压低声音，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打开罐子的盖子，一股混合着肉香与蜜糖甜香的气息立刻飘了出来。
团团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肉！”
“对，是好吃的肉！”赵母取出两片厚厚的肉脯，分别递给两个孩子，又道：“快吃，这是奶奶偷偷给你们买的，莫要让你们爹娘知晓了，知道吗？”
团团忙不迭地点头，他当然知道不能说出来，要是爹娘知道，他就吃不到了。
他小手紧紧抓着那片油润喷香的肉脯，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小鲤比他吃的还要开心，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弯成了月牙。
虽然牙疼的困扰还在，但这香甜的滋味实在让人难以抗拒。
爹娘说她要换牙了，要是吃多了糖，牙齿就会长歪，就不好看了。
为了好看的牙齿，她已经好些日子没碰过零嘴了。
就吃这一小块，应该没关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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