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的刹那，石柱表面的“石纹”光晕散去，楚猛的身形如同水墨晕染般渐渐清晰。他抬手拍了拍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慢条斯理，仿佛不是身处敌巢险境，而是在灵修学校的庭院中散步。
“这……这怎么可能？！”大壮的惊呼声率先打破寂静，他张大的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鸭蛋，粗犷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双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开山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闽特使的反应更甚，胖脸瞬间失去血色，肥硕的身躯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撞在冰冷的岩壁上才停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他们明明亲眼看到楚猛的车被撞成废铁，怎么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尸煞门的老巢？
就连在地上翻滚的白笼，都忘了右眼的剧痛，捂着血洞的手僵在半空，仅剩的左眼死死盯着楚猛，眼球因过度震惊而布满血丝。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石板上，形成一滩滩暗红色的印记，他却浑然不觉，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谭副门主倒是比三人镇定得多，他枯槁的手指停止了敲击石椅扶手，双眼微微眯起，打量着楚猛：“楚巡视员倒是好本事，难怪能瞒过我这几个废物手下。”
“过奖了。”楚猛缓步走到溶洞中央，目光扫过那些被绑在石墩上的村民，眼神瞬间冷了几分，“比起谭副门主用活人精血炼尸的本事，我这点微末伎俩不值一提。”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倒是谭副门主，口口声声说我鬼鬼祟祟，可你们尸煞门躲在这深山老林里，绑架无辜百姓，勾结黑莲教妄图突袭灵修学校，难道这些就是光明磊落的行径？”
谭副门主被问得一噎，随即冷笑一声，从石椅上站起身，黑袍扫过石椅边缘，带出一阵阴冷的风：“正邪本就没有绝对的界限，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你们灵调局自诩正派，铲除邪道，可当年我尸煞门遭遇灭顶之灾时，怎么不见你们伸出援手？”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压抑多年的愤懑，“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还不是借着‘除魔卫道’的名义，瓜分我尸煞门的传承！”
楚猛眉头微皱，他曾在灵调局的古籍中见过关于尸煞门的记载——百年前的尸煞门虽修炼尸气，却有自己的底线，从不滥杀无辜，甚至在瘟疫爆发时，用独门秘术收敛尸体，阻止了灾情扩散。后来因一场阴谋，被各大名门正派联手围剿，从此沦为邪道，一蹶不振。
“先辈的恩怨自有定论，但这不是你们残害无辜的理由。”楚猛语气坚定，“那些被你们绑在这里的村民，他们与百年前的恩怨毫无关系，你却要抽干他们的精血炼尸，这难道也能用‘立场不同’来辩解？”
谭副门主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猛地挥袖，一股浓郁的尸气朝着楚猛袭来，却在距离楚猛三尺处被一道无形的真气屏障挡住，溃散成缕缕黑烟。“牙尖嘴利！”谭副门主怒喝一声，“你私闯我尸煞门的据点，窥探我的机密，还有脸在这里说教？你们这些正派人士，果然都是伪君子！”
“伪君子总比真恶人强。”楚猛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至少我们不会把活人当炼尸的材料。倒是谭副门主，我很好奇，你明明察觉到我的气息，为什么不直接下令动手？以你的修为，加上溶洞里的埋伏，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这话恰好戳中了谭副门主的软肋，他的脸色微微缓和了几分，重新坐回石椅上：“我尸煞门如今元气大伤，经不起折腾。黑莲教许诺给我的好处虽多，却也让我当他们的炮灰。我要是真跟你拼个鱼死网破，最后便宜的还是陆天定那个老狐狸。”
“看来谭副门主倒是个明白人。”楚猛笑了笑，目光落在地上的白笼身上，“不过你对自己人倒是够狠，随随便便就废了他一只眼睛。”
提到白笼，谭副门主的眼神再次变得冰冷：“尸煞门的规矩不能破。我留他一条命，已经是念在他二十三年的功劳上了。倒是你，楚猛，你胆子这么大，孤身一人闯进来，真以为我尸煞门没有人了吗？”他抬手拍了拍手，溶洞两侧的阴影中瞬间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数十道黑影从钟乳石后走出，个个身着黑袍，周身萦绕着浓郁的尸气，手中握着玄铁锁链，显然是尸煞门的核心弟子。
大壮见状，顿时来了底气，从地上爬起来，挥舞着开山刀喊道：“门主，赶紧下令吧，把这小子碎尸万段，为兄弟们报仇！”闽特使也定了定神，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黑莲教的莲花印记，他沉声道：“谭门主，只要你动手，黑莲教的支援很快就到，到时候就算楚猛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飞！”
楚猛却丝毫没有慌乱，他甚至还往后退了半步，靠在一根石柱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谭副门主：“谭副门主，你要是真打算动手，现在早就下令了，不会跟我在这里说这么多废话。”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楚猛何德何能，实在不敢在你面前托大，但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到底是怎么发现我进来的？
谭副门主闻言，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却带着几分得意：“这就要多谢你丹田内的那团黑气了。”
楚猛心中一凛，黑仔的存在是他最大的秘密，连灵修学校的岳嵩都不知道，谭副门主怎么会察觉？
“你不用惊讶。”谭副门主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我修炼的‘腐骨尸气’，最能感知特殊的气息。你的幻境虽然能隐藏身形，却无法完全掩盖那团黑气的吞噬属性。刚才白笼他们进来时，我就察觉到溶洞里的阴邪之气在隐隐躁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着，起初我以为是闽特使带来的黑莲教信物，直到他提到你‘重伤身亡’，我才猛然反应过来——能让阴邪之气产生异动的，除了你丹田内的那东西，不会有第二样。”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白笼，语气充满了鄙夷：“也就是我手下这几个不长眼的蠢货，被你留下的残魂气息骗了，还以为真的杀了你，把你这个活祖宗一路带回了老巢，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白笼趴在地上，羞愧得无地自容，将脸深深埋进石板的缝隙中。大壮也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他刚才还叫嚣着要杀了楚猛，现在想来，简直是自取其辱。
楚猛心中的疑惑解开，他看着谭副门主，突然笑了：“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白堂主他们。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处心积虑想杀我，又是在隧道设伏，又是用货车撞击，现在我主动送货上门，你们应该感觉开心才对，怎么反而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如何开心？拿什么开心？”谭副门主收起笑容，神色变得严肃起来，“我没有十成的把握拿下你。你在齐云山一役，杀黑莲教左使，击败右使温舒的事，江湖上早就传开了。你和龙云辇合称“云楚双杀”你不会不知道把？温舒有多厉害，我比谁都清楚，连他都不是你的对手，我就算加上这几十个弟子，也未必能留住你。万一杀不死你，反而会引来灵调局的大军，到时候我尸煞门就真的完了。”
“看来谭副门主是个识时务的人。”楚猛点点头，语气缓和了几分，“其实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跟你动手的。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交易？”谭副门主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你想跟我做什么交易？”
“我要黑莲教和尸煞门、媚蛊门联合突袭灵修学校的全部计划，包括人员部署、进攻路线、以及你们各自的分工。”楚猛伸出手指，一字一句地说道，“作为交换，我可以保证，只要尸煞门不参与这次突袭，灵调局就不会追究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你甚至可以带着你的弟子离开这里，找个地方隐居，从此不再参与江湖纷争。”
闽特使脸色大变，厉声喊道：“谭门主，你不能信他！这是楚猛的离间计！一旦你泄露了计划，陆教主不会放过你的！”
谭副门主没有理会闽特使，他的手指在石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陷入了沉思。溶洞内再次安静下来，只有水滴滴落的声音和白笼压抑的喘息声。那些尸煞门的弟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将目光投向高台上的谭副门主。
楚猛也不催促，他知道谭副门主现在正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挣扎。一边是黑莲教的威逼利诱，一边是灵调局的宽大处理，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谭副门主终于抬起头，目光落在楚猛身上，眼神复杂：“我凭什么相信你？灵调局向来对邪道势力赶尽杀绝，你凭什么保证放过我们？”
“就凭我是楚猛。”楚猛的语气斩钉截铁，“我在灵调局说话向来算数。而且你应该清楚，黑莲教根本不是真心想和你合作。他们只是想利用尸煞门的尸傀消耗灵修学校的实力，等到灵修学校被攻破，第一个要清理的，就是你这种有自己想法的附属势力。”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百年前尸煞门的悲剧，难道你还要再经历一次吗？当年那些名门正派背信弃义，如今黑莲教也在重蹈覆辙，你真的要把尸煞门的未来，赌在这些人的身上？”
谭副门主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百年前的灭门之仇是他心中永远的痛。他猛地看向闽特使，眼神中充满了杀意：“黑莲教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等拿下灵修学校，就对我尸煞门动手？”
闽特使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连连摇头：“谭门主，你别听楚猛胡说！陆教主是真心想和你合作的，他还答应给你……”
“闭嘴！”谭副门主怒喝一声，周身的尸气瞬间爆发，一股强大的威压朝着闽特使袭来。闽特使惨叫一声，口吐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大壮吓得再次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那些尸煞门的弟子也纷纷低下头，对谭副门主的狠辣感到恐惧。
谭副门主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看向楚猛：“我可以告诉你突袭计划，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楚猛道。
“我要温舒的命。”谭副门主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上个月派人杀了我最疼爱的弟子，这笔账，我必须亲自讨回来。”
楚猛微微一笑：“没问题。温舒本就是我的目标之一，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放过他。”
谭副门主点点头，从石椅上站起身，走到高台边缘，指着溶洞西侧的方向说道：“黑莲教的计划是三日后凌晨寅时动手，分三路进攻灵修学校。东路是媚蛊门的容玉环，她会带着百余名蛊师，用‘噬心蛊’控制灵修学校的学生；西路是黑莲教的温舒带队，主攻灵修学校的藏书阁，抢夺里面的古籍；而我尸煞门，则负责中路，用尸傀攻破灵修学校的大门，吸引大部分的火力……”
楚猛认真地听着，指尖在掌心快速划过，将谭副门主所说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他知道，这是保护灵修学校师生的关键，容不得半点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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