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宜修望着那幅画,久久不能入睡,陈泰进来见到主子这般模样,于心不忍。
“主子,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您为此伤神,爷便是泉下有知,也是会心疼的。”陈泰劝道。
“可若这是真....”
“不可能。”宜修话未说尽,便被陈泰给否了,看到宜修神伤的样子,陈泰又不忍心道:
“主子,当年奴才陪爷和先帝一起巡幸蒙古,爷出了事,奴才万死难辞其咎,余生不过赎罪罢了….除了您,奴才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是真的,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当日之事,奴才如今依旧历历在目,便是夜里闭上眼睛,鼻息间都能嗅到硝石摩擦的火星子味,爷....是奴才和李公公亲手挖出来的,您叫奴才如何自欺欺人说这是真的?”陈泰咬咬牙道。
“是啊娘娘,您想,这画怎就莫名其妙的到了小王爷的案桌上?谁放的?此人其心可诛,娘娘运筹帷幄,岂会被这样浅薄的伎俩所惑?”剪秋也道。
“有些事....不是靠谋算得当便能放下,万一....本宫是说万一….这是真的,万一当年有人偷梁换柱了呢?万一有人存心隐瞒了呢?万一....”
“好,即便万一是真的….主子,以您对爷的了解,他如今生龙活虎的,为何不来找您?眼睁睁看着您含恨别嫁,与您天各一方,与小王爷父子分离,他图什么呢?”陈泰道。
“或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许他受了伤,不方便行走?或许他失去了记忆?这世上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宜修很想说,连自己这般还魂重来一遭都可能,胤佑或许也有什么奇遇也未可知呢?
“看来主子是想眼见为实了....罢了,若能让主子疑虑尽消,此生再无遗憾,奴才愿陪主子去寻一回这真相。”陈泰知道,主子性子倔强,认定的事绝不妥协,与其说她看不透真相,倒不如说她是故意自欺欺人罢了,那便只能陪她找出真相,否则….这会是她心里永远的疙瘩。
“阿泰你疯了!这是紫禁城,你要带娘娘去哪儿找真相?嫔妃私自离宫是祸连亲族的死罪!若是叫人发现了,岂不是白白牺牲?!你这是要带着娘娘去送死啊?!”剪秋怒道。
“娘娘既有如此打算,必然能有出宫的由头,奴才愿闻其详。”陈泰淡然道。
“画上的江南山水石桥,观其山形似是飞来峰,桥牌铭上‘钱塘’二字清晰可见,定是杭州府无疑了。”宜修指着画中景物道。
“主子是想去一趟杭州府?可是皇上怎会让您独自前往?”剪秋道。
“杭州府有一皇家寺院,先帝亲赐‘云林禅寺’之名,若是以祈福之名,未必不能前往。”宜修思忖道。
“主子说的是灵隐寺?那主子预备如何说服皇上放您出宫去祈福?”陈泰道。
第二日,陈泰去养心殿为宜修报病,胤禛闻言紧张不已,立马便让温如玉随同自己去了承乾宫。
看着面目憔悴的宜修,胤禛皱眉“你们怎么伺候的主子娘娘?!”
“皇上恕罪,娘娘这几日不知为何整夜的梦魇,夜夜都难以安枕,刚开始娘娘让瞒着皇上,但奴才们看着实在不妥,这才去了养心殿....”陈泰低头道。
“温卿,皇贵妃如何了?可是身子有何不妥?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还是用错了什么?”胤禛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有人对宜修下手,要是让他知道是谁这么大胆子....胤禛脸色很可怕。
“皇上,娘娘并非人为之症,而是自身,心有魔魇,又怎能安枕呢?”温如玉道。
“怎会如此?”胤禛想不通。
“皇贵太妃娘娘骤然辞世,娘娘至今伤心不已,于人前娘娘装作无事,夜深人静之时却总是暗自神伤,奴婢好几次发现娘娘夜里默默流泪到天明,总是觉得自己亏欠....太多了。”剪秋话不说尽,胤禛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混账!既早已发现,为何不言明于朕?就这么由着她心病难医?!”胤禛有些上火。
“不怪他们,是本宫不让他们说的。”宜修坐起身道。
“为....”
“你觉得这样的事,我如何能说出口?”宜修抢在前头道,因为激动,胸口有些起伏,胤禛看她生了气,立马泄了火,坐在床沿上温声安慰。
“朕不是生你的气,只是你既难过,自然该告诉朕,你弥补不了的,朕替你想法子便也是了。”胤禛道。
“皇贵太妃生前唯一之憾,便是未能还乡,她生于江南水乡之地的杭州府,先帝下江南那次,她也未能同行,如今葬入皇陵,更是无法魂归故里,我想助她完成遗愿....将她的遗物奉于故土寺庙前祈福,愿她早登极乐。”宜修看向胤禛。
“那好办,你将东西给朕,朕派人去一趟皇贵太妃故里,将东西奉于杭州的云林禅寺便是。”胤禛不以为意。
“心不诚,如何灵验?她既托了我....”
“你想出宫为她祈福?!不成不成!宫外何等凶险之地?朕怎能让你独自一人前往?!”胤禛差点炸毛。
“让夏刈他们跟着总行了吧?若是不成....我此病难消,此结难解....她毕竟是我....”宜修难过的掩面而泣。
“唉你别哭啊....”胤禛一时慌了神,他哪里见过宜修这般难过又无奈的模样。
“皇上,心病还需心药医,娘娘症结所在便是于此,也许是个法子。”温如玉道。
胤禛闻言不语,似有松动,却一想到宜修若要脱离自己视线,万一那次的事再来一次….
“算了....我知你为难,罢了罢了....就当我没说过吧。”宜修转过头去不看他。
“不为难不为难,万事好商量,这样,近日江南考生罢考,让朕不得安宁,朕下旨,令你为国祈福,御林军开道,送你去云林禅寺,夏刈带着血滴子与你同行,总可以吧?”胤禛无奈道。
“如此....便多谢你了。”宜修擦了擦眼泪。
“只一条,限期三日,小住三日必得回宫,且只能呆在云林禅寺,切不可出了寺庙,你若是能应允朕,朕便遂了你的心愿。”胤禛道。
“好,我应承你便是。”宜修点了点头道。
有了胤禛的圣旨,皇贵妃为国祈福之事便是过了明路,临行前一夜,胤禛召夏刈来养心殿又细细叮嘱了一遍,有任何事都要飞鸽传书回来告知自己。
就这样,宜修在众妃羡慕的眼神中启程前往杭州府灵隐寺为国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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