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关的城门在身后闭合的那一刻,孛儿只斤·阿勒泰知道,真正的绝境才刚刚开始。他要带着重伤的儿子巴图,还有两千余名残兵,穿越早已被沈砚收入囊中的云州地界——这片曾经是他流放之地、如今却被靖安军牢牢掌控的土地,布下了天罗地网。沈砚的巡逻队、自发组织的民团,还有沿途百姓对漠北军的刻骨仇恨,都成了他们归途上的催命符,而这段路,至少要在刀尖上熬够一个月。
逃出云梦关的前七天,阿勒泰不敢让队伍走官道,只能领着残兵钻进云州边境的荒山野岭。漠北的风越刮越烈,裹挟着雪籽,打在脸上像无数根细针,可没人敢生火取暖——沈砚在云州境内布下了严密的哨卡,每隔三十里就有一座靖安军的巡逻堡垒,烟火会像信号一样,引来成群的追兵。
阿勒泰被两名亲兵架在一匹瘦马上,左手断指处的伤口还在渗血。他用粗糙的麻布紧紧缠裹着,可山路颠簸中,伤口反复撕裂,鲜血浸透麻布,冻成硬邦邦的血痂,稍一活动就牵扯着神经,疼得他浑身发抖,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透了下巴上纠结的胡须。曾经威风凛凛的右贤王,如今连抬手挥刀的力气都没有,腰间的玄铁缠龙弯刀成了累赘,刀身卷刃的痕迹在昏暗天色里,像一道丑陋的伤疤,偶尔碰撞马鞍,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嘲讽他这半生从未有过的惨败。他的腿骨在临安城外的奔逃中摔断,此刻被简陋的木板固定着,每一次马蹄落地的震动,都让他疼得眼前发黑,只能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哼出声。
巴图的状况更糟。他坐在另一匹同样瘦弱的战马上,肩头的箭伤穿透了肩胛骨,厚厚的麻布绷带早已被脓血浸透,暗红的血珠顺着手臂往下滴,落在马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又很快被寒风冻住。他的大腿还嵌着半支断箭,是在冀州城被靖安军射中后留下的,没有工具拔除,只能任由它埋在肉里,如今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发黑肿胀,每挪动一下,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额头上的冷汗一层叠着一层。曾经被他视为珍宝的雪豹皮鞘透骨枪,早已在临潼关的厮杀中断成两截,枪头不知遗失在何处,只剩下光秃秃的枪杆,被他死死攥在手里,枪杆上的雪豹皮被血泡得发胀,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少年郎的嘴唇干裂起皮,裂开的口子渗着血丝,喉咙干得冒火,可水壶里的雪水早已耗尽,只能趁着队伍短暂停歇时,趴在地上,舔舐崖壁上融化的冰珠。夜里他发起高烧,意识时断时续,嘴里反复念叨着“父亲”“对不起”,滚烫的身体贴在冰冷的马背上,瑟瑟发抖。阿勒泰只能在队伍停下时,解开自己的衣襟,用还算温热的胸膛贴着儿子的额头,试图为他降温,眼神里满是疼惜与无力。
两千残兵成了惊弓之鸟。他们大多衣衫褴褛,有的人光着脚,脚掌被乱石和冰碴划得血肉模糊,每走一步都留下带血的脚印,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痕迹;有人胳膊被砍断,只用布条吊着,伤口化脓生蛆,散发着恶臭;还有人腹部受了伤,只能佝偻着身子,双手死死按住伤口,防止肠子露出来。队伍里没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马蹄的踉跄声,还有偶尔传来的伤员痛哼,很快又被寒风吞没。
他们不敢靠近任何村落。沈砚治理下的云州,百姓对漠北军恨之入骨——当初阿勒泰屠城的消息传到云州时,沈砚下令全城哀悼,还组织了民团自卫,家家户户都藏着武器,只要看到漠北军的身影,就会拼死反抗。有几个饿疯了的残兵实在忍不住,偷偷溜去山脚下的村子找粮食,刚摸到村口,就被巡逻的民团发现,一阵弓箭扫射后,只留下几具尸体,粮食没抢到,反而暴露了行踪。
阿勒泰只能下令:“不许进村,不许生火,捡枯草、挖草根充饥!”残兵们只能在雪地里翻找枯草,或者用弯刀挖开冻土,寻找埋在地下的块茎。草根又苦又涩,带着泥土的腥味,难以下咽,不少人吃了后上吐下泻,身体愈发虚弱。有个年轻的士兵实在撑不住,坐在雪地里哭着说:“右贤王,我不想死,我想回漠北见我娘……”话音未落,就眼前一黑,栽倒在雪地里,再也没醒来。亲兵想把他的尸体带上,阿勒泰却摇了摇头,声音沙哑:“扔了吧,我们带不动。”队伍继续前进,马蹄无情地从那名士兵身边踏过,没有人回头——他们都知道,停下就意味着死亡,要么被靖安军的追兵赶上,要么冻死、饿死在这片荒凉的山地里。
逃亡到第二十天时,队伍已经折损了三百多人,剩下的一千七百多残兵,个个面黄肌瘦,眼神空洞。他们深入云州腹地,地形愈发复杂,山地连着戈壁,几乎看不到任何水源。巴图的高烧时好时坏,清醒的时候,他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兵,看着父亲日渐憔悴的面容,心里的自责越来越重。“父亲,都是我的错,”他哑着嗓子说,“若不是我贸然冲锋,我们也不会败得这么惨。”阿勒泰拍了拍他的肩膀,断指处的疼痛让他动作一滞,却还是硬挤出一丝语气:“败了就败了,草原的汉子,输得起,只要活着回去,总有报仇的机会。”可他心里清楚,经此一役,漠北军的精锐损失殆尽,想要再南下中原,难如登天。
更致命的是,他们在云州中部的黑风口,遭遇了靖安军的一支百人骑兵巡逻队。那是一支装备精良的轻骑兵,打着沈砚的“靖安”军旗,马蹄声在山谷中回荡,震得残兵们浑身发颤。阿勒泰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此刻的残兵,连拿起武器的力气都快没了,根本无力抵抗。
“快!躲进山洞!”阿勒泰急声下令。亲兵们立刻架着他和半昏迷的巴图,钻进路边的一个狭小山洞,其余残兵也纷纷跟着挤进去,山洞太小,不少人只能暴露在洞口边缘,紧紧攥着手里的断刀、断枪,浑身发抖。
靖安军的巡逻队很快就到了洞口。为首的将领勒住马,目光锐利地扫过洞口的痕迹——地上的血迹、散落的草根、还有几件丢弃的破烂衣衫。“里面有人!”将领大喝一声,挥手示意士兵们围上来,弓箭上弦,瞄准了洞口。
山洞里的残兵们吓得大气不敢出,有人已经闭上了眼,等待死亡的降临。阿勒泰死死盯着洞口,右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弯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不能让儿子再被生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民团的呐喊:“前面的靖安军兄弟,我们发现另一股漠北残兵,在西边山谷!”巡逻队将领愣了一下,犹豫片刻,下令道:“留下二十人警戒,其他人跟我去西边!”马蹄声渐渐远去,洞口的压力骤然减轻,山洞里的残兵们这才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不少人吓出了一身冷汗。
阿勒泰知道,这是他们运气好,被另一股溃散的残兵引走了追兵。他不敢耽搁,立刻下令:“趁现在,赶紧走!”残兵们互相搀扶着,从山洞里钻出来,继续朝着北方逃亡。这一次遭遇,又有十几名伤员因为行动迟缓,落在了队伍后面,再也没能跟上。
逃亡的第三十五天,他们终于靠近了云州与漠北交界的草原。此刻的队伍,只剩下一千五百多名残兵,每个人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阿勒泰的断指伤口已经结痂,但腿伤愈发严重,只能被亲兵背着走;巴图的箭伤在简陋的包扎下,勉强止住了化脓,却留下了病根,左臂再也无法用力。
当他们踏上漠北草原的那一刻,残兵们再也忍不住,有人哭了出来,哭声在空旷的草原上回荡,满是委屈与庆幸。可没人敢欢呼,也没人敢松懈——直到看到远处漠北王庭派来的斥候,确认是自己人,阿勒泰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巴图守在身边,眼眶通红。帐篷外,一千五百多名残兵整齐地站着,虽然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却依旧保持着军人的姿态。阿勒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手食指,想起了在云梦关前自断手指的屈辱,想起了五万大军南下时的浩浩荡荡,想起了这一个月来在云州地界的九死一生,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他带着儿子,带着这一千五百名用尊严和鲜血换来的残兵,终于回到了漠北。可这场惨败,这一路的泣血逃亡,还有那三座被屠城的冤魂,都成了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伤疤,永远无法愈合。而远方的应天府,沈砚的靖安军早已声名远扬,一个新的时代,正在中原大地上缓缓拉开序幕。
阿勒泰在漠北边境的帐篷中晕过去时,三十里外的沙丘后,三匹枣红马静立在枯草间。马上三人身着磨破的漠北牧民服饰,脸抹油泥,头发散乱,唯有眼底藏着锐利——他们是沈砚亲选的靖安军斥候小队,领头的老兵赵虎,腰间短刀刀柄刻着小小的“靖”字,是靖安军斥候的专属标记。
“头儿,阿勒泰的人在扎营休整,等着漠北王庭的接应。”年轻斥候压低声音,目光紧盯着远处的帐篷群。
赵虎点头,脑海里回响着出发前沈砚的嘱托。彼时沈砚已抵达襄阳,正与程家敲定结盟细节,筹备北伐事宜,临行前他拍着赵虎的肩,语气凝重:“跟着阿勒泰,摸清漠北王庭的山川地貌、具体方位和兵力部署,然后立刻赶去襄阳城找我。襄阳距此千里之遥,路途艰险,务必尽快将消息送到,晚一步,北伐的准备就可能被动。”
为掩人耳目,三人早已换上漠北皮甲和弯刀,骑的是缴获的漠北劣马。这一路,他们跟在阿勒泰残兵身后三十里外,白天借荒丘枯草隐蔽,夜里借着星光赶路。渴了喝融化的雪水,饿了啃沈砚从现代空间带来的压缩饼干——体积小、耐饿,还不会留下中原食物的痕迹。他们不敢有片刻停歇,心里清楚,从漠北边境到襄阳城,千里之遥,每多耽误一日,就可能影响世子的全盘计划。
他们亲眼见着阿勒泰残兵在云州地界的惨状,见着阿勒泰为救巴图自断手指的屈辱,却始终按兵不动。赵虎知道,侦查与赶路才是首要任务,任何暴露都可能让千里奔波白费,辜负世子的托付。
休整三日,阿勒泰身体稍愈,漠北王庭的五百接应轻骑赶到。队伍再次出发,行进速度加快,赵虎三人将距离拉到五十里,在辽阔无遮的漠北草原上,借着扎营时机悄悄靠近,偷听谈话、记录地貌——形似卧虎的石山、冻硬的河流、无边的胡杨林,都成了地图上的关键标记。
途中几次遭遇漠北巡逻队,最惊险的一次,二十名巡逻兵朝着沙丘走来。赵虎立刻示意同伴趴下,举刀装作迷路残兵,操着半生不熟的漠北语哭诉:“我们是右贤王麾下的,兵败后走散了,想找大部队回家。”他故意露出胳膊上的模拟刀伤,凭着摸清的漠北军情况蒙混过关,夜里借着起夜悄悄溜走,绕圈重回队伍后方。
这样的惊险没减慢他们的脚步,反而让三人更急切。他们摸清了沿途八处哨卡、每处百余人的驻守兵力,以及三支千人巡逻队的路线,待阿勒泰队伍翻过黑石山,远处地平线上出现那座镶金鹰徽的黑色大帐——漠北王庭核心营帐时,赵虎终于松了口气。
“找到了!”他迅速掏出羊皮纸,借着光线绘制王庭位置、营地布局和周边山川,两名斥候一边警戒,一边清点士兵与战马数量,报出的数字被一一标注。
绘制完毕,赵虎将羊皮纸紧紧揣进怀里,对同伴说:“这里交给你们,继续观察兵力调动,我带着地图赶去襄阳,向世子禀报!”话音未落,他已翻身上马,朝着中原方向疾驰而去。
从漠北边境到襄阳城,千里路途,远比想象中艰险。出了漠北草原,便是连绵的山脉,山路崎岖,马蹄踩在碎石上打滑,好几次赵虎险些摔下马来。夜里赶路时,又遇上暴雨,雨水顺着衣领灌进怀里,把羊皮纸裹得透湿,他只能脱下外袍紧紧包住地图,自己淋得浑身冰冷,冻得牙齿打颤。
穿过山脉进入中原腹地,沿途要经过数座靖安军驻守的城池,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依旧穿着漠北牧民服饰,绕开城门,从偏僻的小路穿行。饿了就啃几口发硬的压缩饼干,渴了就喝路边的溪水,坐骑在翻山时累死,他只能换了一匹沿途买来的瘦马,继续赶路。
这一路,他日夜兼程,不敢有片刻歇息,眼睛布满血丝,嘴唇干裂出血,身上的服饰沾满尘土与泥污,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可每当想起世子的嘱托,想起北伐的重任,他就咬着牙坚持,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再快些,一定要把地图送到襄阳城。
半月后,襄阳城终于出现在远方。赵虎勒住马,望着那高大的城墙和城头上“靖安军”的旗帜,眼眶一热,险些栽倒。他强撑着疲惫,催马来到城下,对着守兵高声喊道:“我是靖安军斥候赵虎,有紧急军情要禀报世子!”
守兵见他形容狼狈,却腰间佩着靖安军斥候的短刀,立刻通报。片刻后,赵虎被引到中军大帐,沈砚正与程锐、程月瑶商议军务,见他进来,立刻起身:“赵虎,你可回来了!”
赵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从怀里掏出那卷被保护得完好的羊皮纸,声音沙哑:“世子!属下幸不辱命,摸清了漠北王庭的具体位置与部署,千里赶路,总算没误了大事!”
沈砚接过羊皮纸,展开一看,上面清晰标注着漠北王庭的核心营帐、哨卡分布、兵力部署,甚至沿途的关键地貌都一目了然。他的目光扫过地图,手指点在那座镶金鹰徽的黑色大帐上,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好!千里奔波,辛苦你了!”
帐篷外,襄阳城的训练声震天动地,程家与靖安军的将士们摩拳擦掌。远在漠北的阿勒泰不会知道,他用尊严换回的归途,不仅为沈砚铺好了直捣漠北心脏的道路,更让这位靖安王世子在襄阳城,完成了北伐最关键的一步筹备。
沈砚接过赵虎递来的羊皮纸,目光在漠北王庭的标记上停留片刻,随即缓缓卷起,递给身旁的苏凝雪收存。中军大帐内早已齐聚各方将领,甲胄铿锵,气息沉凝——周霆、周虎、周豹、周雄父子五人列于左侧,周凌云、周凌峰两位少年将军侍立其后;岳鹏率领原忠义军八将站在右侧,玄铁破阵枪斜倚身侧,气势凛然;程定山携程家五子、四孙居于帐中偏右,程月瑶站在祖父身侧,银丝软鞭缠于腰间,身姿飒爽。
沈砚拍了拍赵虎的肩膀,语气沉稳:“漠北的账,迟早要算,但不是现在。”
帐内众人皆是一愣,程锐放下手中的兵符,问道:“世子,如今漠北王庭的位置与部署已摸清,正是北伐的好时机,为何要暂缓?”
“程叔有所不知,”沈砚走到沙盘前,指尖划过南方疆域,在“望江关”与“应天府”的位置重重一点,“柳乘业三个月前就死了。”
这话一出,帐内寂静片刻。苏凝雪蹙眉道:“柳贼怎么死的?我竟未听闻确切消息,相公可知详情?”
楚昭雪坐在沈砚身侧,手中正擦拭着他的佩刀,闻言抬眸看来,轻声附和:“砚哥哥,这柳乘业作恶多端,真的这般轻易便死了?”
“他是自寻死路。”沈砚语气冰冷,眼底闪过一丝讥讽,“漠北军南下时,他见大衍朝局动荡,竟想带着亲信投靠阿勒泰,妄图借漠北之力东山再起。可他沿途搜刮民脂民膏,早已天怒人怨,偏偏又遇上云梦关、临安城屠城后流离失所的流民——那些百姓家破人亡,恨极了漠北军,更恨引狼入室的柳乘业,自发聚集成起义军,在他前往漠北的必经之路设伏。”
他顿了顿,补充道:“听说柳乘业的护卫队被流民冲散,他本人被愤怒的百姓围在山坳里,最后死在了农具之下,尸骨无存。”
程月瑶轻声叹道:“恶有恶报,也算解了不少百姓的心头之恨。砚哥哥,既然柳贼已死,我们是否该趁势拿下望江关?”
“可柳乘业虽死,南方并未平定。”沈砚话锋一转,手指落在沙盘上的望江关,“他的心腹卫仲谋,如今手握三万精锐,守着这应天府最后的门户。此人善守,又深知望江关依山傍水的地势,城墙高四丈,护城河宽三丈,易守难攻。他虽无柳乘业的野心,却念着旧主的恩义,更想守住应天府自保,这望江关,便是我们南下的最大阻碍。”
他指尖又拂过云州、靖安郡的位置:“我们根基仍在南方。苏伯父的后勤部刚稳住云州粮草供应,凌霜的女子护卫队还在清剿靖安郡周边流寇,清鸢在青云城收拢的旧部也需时间整编。若此时弃望江关不顾,贸然北伐,应天府的官兵若从后方反扑,断了我们的粮草与后路,再加上漠北军虽遭惨败,却仍有残余势力,届时腹背受敌,我们将万劫不复。”
周霆上前一步,玄色嵌银丝战甲上的虎头纹在帐内灯火下泛着冷光,年近六旬的老将脊背依旧挺直,沉声道:“世子所言极是!先平南方,再图漠北,方为稳妥之策。望江关易守难攻,卫仲谋善用火油,需得用重器破防,老夫愿率长枪营正面牵制,为震天雷轰城铺路!”
身旁的周虎身着墨色战甲,肩甲钉着铜钉,沉声道:“父亲说得对!末将愿领重骑兵,待城墙炸开缺口,立刻冲锋破阵!”周豹紧随其后,赤色战甲衬得他面色刚毅:“末将的开山斧正愁没处用,愿率陷阵营,先扫清关前障碍!”周雄也上前一步,玄铁战甲上布满细微划痕,那是历次征战的印记:“末将愿领双锤营,配合兄长们攻坚!”
周凌云、周凌峰两位少年将军眼神炽热,齐声请战:“愿随祖父、父亲出征,誓死拿下望江关!”
程定山抚着花白胡须,金纹玄铁甲外罩着朱红披风,手持打王杖,沉声道:“沈世子‘先南后北’的计策老成持重,我程家三万锐士愿全力配合。程毅,你率中军主力扎于望江关正南,牵制敌军主力;程勇、程刚分别守住东西两侧,防其突围;程锐仍管斥候营,摸清关隘布防细节。”
“孙儿遵命!”程毅身着银白战甲,腰间佩着定军刀,应声领命;程勇、程刚也各自领命,前者玄铁战甲上嵌着铆钉,后者熟铜战甲泛着幽光,皆是悍将风范。程武、程威等四位孙辈也纷纷请战,年轻的战甲在灯火下闪着亮泽,满是锐气。
岳鹏上前一步,玄色战甲上沾着些许风尘,沉声道:“世子,忠义军三万将士已整装待发。末将愿率破阵枪营正面强攻,王斩棘的陷阵营可配合程家将士扫清障碍,杨破虏的弩营负责压制城头守军,掩护震天雷部署!”
张怀瑾身着儒将青衫,站在岳鹏身侧,温声道:“世子,属下已令周护粮加固粮草运输线,确保震天雷与军需物资万无一失;刘镇川已率水师守住南水道,防止卫仲谋从水路求援或突围。”
沈砚点头,从怀中取出望远镜——这是他贴身所携的奇物,镜筒黝黑,造型奇特,递向程锐:“程叔,用此物侦查关隘布防,可辨清城墙薄弱处。卫仲谋惯用火油,我们需提前备好防火湿布与投石机,更要劳烦苏伯父从靖安郡库房调一批‘震天雷’来,轰开城墙缺口。”
程锐接过望远镜试了试,见数里之外的景物都清晰可辨,不禁惊叹,连忙领命。苏凝雪闻言颔首:“相公放心,父亲早已将震天雷分批储备妥当,只需一封书信,不出五日便能运抵前线。”
张清鸢这时从帐外进来,银灰色劲装沾着些许风尘,见了沈砚便屈膝行礼,轻声道:“相公,青云城两千精锐射手已集结完毕,随时可驰援望江关,配合杨破虏的弩营压制城头。”
沈砚抬手扶她起身,温声道:“辛苦你了,清鸢。长途奔波,先歇口气。”他转头看向赵虎:“你也一样,先下去歇息三日,三日后随程锐一同侦查望江关布防。”
赵虎应声领命,张清鸢也退至一旁,与苏凝雪、楚昭雪站在一起。楚昭雪轻声道:“砚哥哥,芦苇荡夜间多雾,奇兵偷袭粮草库之事,可令李擎苍的轻骑营执行,他们擅长隐蔽奔袭。”
“昭雪所言极是。”沈砚点头,“李擎苍,你率轻骑营趁夜色从芦苇荡绕道,偷袭望江关粮草库,断其补给!”
“末将遵命!”李擎苍身着轻便皮甲,应声领命,身形矫健如豹。
沈砚目光扫过帐内众将,沉声道:“五日之后,震天雷运抵前线,便对望江关发起总攻!程家水师配合程月瑶的信号营,传递攻城信号;凌霜的女子护卫队清剿沿途匪患,确保运输通道畅通;周凯、赵玮的轻骑兵负责截断敌军后路,防止卫仲谋突围逃窜!”
“末将遵命!”周凯身着银白轻甲,赵玮身着月白战甲,二人齐声领命,前者的三勾断魂枪斜倚身侧,后者的亮银虎头枪泛着寒光,坐骑的嘶鸣声隐约从帐外传来。
接下来的五日,襄阳城内外一片忙碌。程家工匠与靖安军合力打造投石机、云梯,苏青庚调拨的压缩干粮、急救草药、防火布料源源不断送往前线;凌霜带着女子护卫队清剿了襄阳至望江关沿途的匪患;张清鸢与杨破虏的弩营一同演练压制战术;周虎、周豹等将领则带着士兵熟悉攻城阵型,震天雷被小心翼翼地运抵前线,每一枚都用厚布包裹妥当。
这日清晨,沈砚站在襄阳城楼,望着远方集结的大军,旗帜如林,军容严整。苏凝雪走来,递过一件披风:“秋风凉,相公仔细着凉。”
沈砚接过披上,顺势将她揽在身侧,楚昭雪与程月瑶也并肩走来,前者轻声道:“砚哥哥,各军都已准备就绪,只待时辰一到,便可攻城。”程月瑶点头附和:“信号营已备好烟火信号,确保各军协同一致。”
城楼下,周霆骑着踏雪乌骓马,手持湛金虎头枪,正指挥长枪营列阵;周虎、周豹、周雄分别骑着黄骠马、黑风马、枣红马,率领各自部下待命;程定山立于中军大旗之下,打王杖直指南方,气势威严;岳鹏、程毅等将领也各自坐镇本阵,甲胄铿锵,杀气凛然。
而应天府内,卫仲谋正站在望江关城头,望着南方的天际线,亲手擦拭着腰间的佩刀,殊不知,一场由震天雷点燃的终结之战,已箭在弦上。
漠北王庭的黑色大帐内,风雪拍打着帐帘,发出呜呜的嘶吼,帐内却静得落针可闻,唯有漠北王腾格里的怒火,像烧红的烙铁,炙烤着每一个人。
阿勒泰跪在冰冷的毡毯上,断指的左手用麻布裹着,渗出的暗红血迹在白毡上晕开一小片,格外刺眼。他的跛腿不敢伸直,只能佝偻着身子,曾经挺拔如松的脊梁,此刻弯得像被风雪压垮的胡杨。身上的皮袍沾满尘土与血污,早已没了往日的华贵,头发散乱地垂在额前,遮住了他眼底的屈辱与愧疚,只剩下深深的无力。
巴图跪在他身旁,肩头的箭伤未愈,脸色惨白如纸,左臂无力地垂着,却依旧死死攥着那截断裂的枪杆。他想替父亲辩解,可话到嘴边,却被帐顶投来的凌厉目光逼了回去——那是漠北王腾格里的眼神,像极了草原上饿极的雄鹰,带着噬人的寒意。
腾格里端坐于中央的金狼宝座上,玄色貂皮大衣敞开,露出里面镶嵌着宝石的甲胄,腰间的金柄弯刀鞘上,狼头纹饰在灯火下泛着冷光。他猛地一拍扶手,黄金打造的狼头护手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帐内烛火剧烈摇晃:“阿勒泰!你还有脸回来见我?!”
苍老却极具威严的声音在帐内回荡,阿勒泰的身子猛地一颤,头埋得更低:“臣……臣有罪。”
“有罪?”腾格里怒极反笑,手指重重指向他,“五万铁骑!我给了你五万草原最精锐的勇士,让你南下直取应天府,你却给我带回来两千残兵?!你儿子还成了阶下囚,你为了换他,当着沈砚的面自断一指,认罪发誓永不再踏足中原——你丢的不是你自己的脸,是整个漠北王庭的脸!是我们孛儿只斤氏的脸!”
帐下两侧,各部落首领与贵族垂手肃立,不少人眼神闪烁,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左贤王忽察儿站在最前列,他身着雪白的狐裘大衣,腰间挂着银柄弯刀,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见漠北王怒气稍歇,便上前一步,故作惋惜地开口:“大王息怒,右贤王也是爱子心切,只是……唉,当初我就劝过右贤王,中原地势复杂,沈砚那小子诡计多端,不可贸然深入。可右贤王偏偏不听,一心想着屠城劫掠,结果激起民愤,反倒让沈砚得了民心,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真是……”
他话未说完,便故意停住,眼神扫过阿勒泰的断指,嘴角的笑意更深:“想当年右贤王何等威风,北伐罗刹,西讨回纥,从无败绩,如今却成了被中原小子吓破胆的败将,连自己的手指都保不住,真是让人唏嘘啊。”
“左贤王说得是啊。”旁边一位部落首领附和道,“五万大军啊,多少好儿郎埋骨中原,就因为右贤王的自负,不仅没拿下应天府,反倒让沈砚摸清了我们王庭的位置,这往后,怕是要轮到中原人打过来了!”
另一位贵族也跟着说道:“听说右贤王在云州地界逃得像条丧家之犬,连草根都没得吃,不少士兵饿死冻死,这要是传出去,草原上的其他部落,怕是要笑话我们漠北王庭无人了!”
嘲讽的话语像针一样扎在阿勒泰心上,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忽察儿:“左贤王休要落井下石!若不是你在王庭暗中作梗,克扣我军的粮草与战马,我怎会这般狼狈?!”
“右贤王这话可就冤枉我了。”忽察儿故作无辜地耸耸肩,“粮草战马都是按王庭规矩调拨的,是你自己指挥不力,打了败仗,反倒怪起我来了?难不成,你想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别人身上,自己做个甩手掌柜?”
“你!”阿勒泰气得浑身发抖,断指处的伤口剧烈疼痛,眼前阵阵发黑,却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当初出征时,忽察儿确实以“王庭储备不足”为由,少给了他三千匹战马和一个月的粮草,只是他当时急于南下,并未过多计较,如今却成了无法辩驳的事实。
“够了!”腾格里厉声喝止,眼中的怒火更盛,“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窝里斗!阿勒泰,你擅自屠城,激起民愤,指挥失误,导致大军惨败,丢尽王庭颜面,本王若不罚你,难以服众!”
他顿了顿,声音冰冷如铁:“即日起,削去你右贤王的爵位,降为庶民,罚你看守王庭北境的黑石山,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踏入王庭半步!巴图身负重伤,免去一切职务,随你一同前往黑石山,闭门思过!”
“大王!”阿勒泰猛地叩首,额头重重撞在毡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臣愿戴罪立功,哪怕是率领残兵去攻打沈砚,也在所不辞!求大王收回成命!”
巴图也跟着叩首,声音嘶哑:“大王,一切罪责都在我,是我贸然冲锋,导致大军阵型大乱,求大王责罚我,放过我父亲!”
“哼,戴罪立功?”腾格里冷笑一声,“你如今已成丧家之犬,手下只剩两千残兵,还怎么去攻打沈砚?留在王庭,只会让更多人笑话!”他转头看向忽察儿,“左贤王,即日起,由你暂代右贤王的职务,掌管漠北军的兵权,严密监视沈砚的动向,若他敢北伐,务必将其挡在草原之外!”
“臣遵旨!”忽察儿心中狂喜,面上却故作恭敬地躬身领命,眼角的余光扫过阿勒泰,带着胜利者的傲慢与轻蔑。
阿勒泰瘫坐在毡毯上,眼神空洞,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他看着忽察儿得意的嘴脸,看着那些贵族们嘲讽的眼神,看着宝座上漠北王冰冷的面容,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不甘。
他曾经是草原上最耀眼的雄鹰,是漠北王庭的功臣,如今却成了阶下囚般的庶民,要去那荒凉的黑石山度过余生。五万大军南下,两千残兵归北,自断手指的屈辱,战友的惨死,百姓的咒骂,还有左贤王的落井下石,漠北王的冷酷无情,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死死困住,让他喘不过气来。
帐外的风雪更大了,呜咽声像是在为他哀悼。阿勒泰缓缓站起身,扶着同样重伤的巴图,一步步走出大帐。寒风裹挟着雪籽,打在他们身上,冰冷刺骨,却远不及心中的绝望与屈辱。
黑石山的路,漫长而荒凉,就像他们父子二人的未来。而远在襄阳城的沈砚,此刻正指挥着大军,准备对望江关发起总攻,丝毫不知漠北王庭的内乱,更不知道,他的北伐之路,因为这场内乱,又多了几分变数。
风雪漫过黑石山的山脊,裹挟着碎石打在父子俩单薄的皮袍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阿勒泰拄着一根断裂的长枪,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跛腿的每一次落地,都牵扯着腿骨的剧痛,额头上的冷汗混着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巴图跟在身后,左臂无力地垂着,肩头的伤口被寒风一吹,疼得他牙关紧咬,却依旧死死跟着父亲的脚步。
黑石山荒凉无边,目之所及只有枯槁的胡杨和冻硬的冻土,连一只飞鸟都难觅踪迹。走到一处背风的山坳,阿勒泰再也支撑不住,靠着一块巨石缓缓坐下,断指处的麻布早已被血浸透,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壳。他望着远方王庭的方向,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毒,忽察儿得意的嘴脸、漠北王冷酷的眼神,还有那些贵族们嘲讽的话语,一遍遍在脑海中回荡,像刀子一样剜着他的心。
“父亲。”巴图挨着他坐下,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们不能就这么认了。”
阿勒泰转过头,看着儿子苍白却带着倔强的脸,苦笑道:“不认又能如何?大王削了我的爵位,夺了我的兵权,我们如今只是庶民,连王庭都进不去,还能做什么?”
“找沈砚!”巴图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父亲忘了?三个月前我们大军刚到云州时,忽察儿克扣的粮草彻底断了供,士兵们饿得力竭,连举刀的力气都没有,是您找沈砚做过一笔惊天交易!”
这话像惊雷般炸在阿勒泰耳边,一段憋屈到骨子里的记忆瞬间翻涌上来——那时漠北军刚踏入云州地界,忽察儿承诺的后续粮草便没了踪影,五万大军眼看着就要陷入断粮危机,军心涣散到了极点。就在他焦头烂额之际,沈砚的使者主动找上门,带来了一批从未见过的“中原奇物”:用油纸紧紧包裹、一小块就能顶两斤干粮的压缩饼干,开水一冲就香气扑鼻的泡面,不用生火就能自己发热、连汤带菜都热乎的自热火锅,还有拆了就能吃、肉质紧实的火腿肠。
那些东西,简直是雪中送炭。压缩饼干方便携带,士兵们行军途中揣两块就能果腹;自热火锅让冻得瑟瑟发抖的将士们在寒夜里吃上了热饭,军心一下稳了大半;泡面和火腿肠更是成了士兵们争抢的宝贝。可沈砚那小子,简直是狮子大开口,狠到了骨子里!
“右贤王,想拿这些东西也不难。”当时使者笑得一脸精明,语气却不容置喙,“一斤压缩饼干换十斤精粮,一桶泡面换五斤羊肉,一份自热火锅换一匹战马,一根火腿肠换一两银子。而要供五万大军吃一个月的量,得用三万匹战马、两座银矿、一座金矿,再加上十九万七千两白银来换。要就成交,不买拉倒,反正饿肚子的不是靖安军。”
三万匹战马!那是漠北军精锐骑兵的半数家底;两座银矿、一座金矿,是王庭每年赋税的核心来源;近二十万两白银,更是掏空了他多年的私藏!当时他气得差点拔剑砍了使者,可看着营中饿到发昏的士兵,只能咬牙答应这苛刻到极点的条件。这笔交易,让他肉痛了许久,却也实实在在救了漠北军的急,让他们撑过了最艰难的那段日子,士兵们对那些“中原奇物”更是赞不绝口,至今还有人念叨着自热火锅的滋味。
“那小子当时趁火打劫,坑走了我们半壁家当!”阿勒泰想起当时的憋屈,胸口一阵发闷,断指处都跟着隐隐作痛,“你现在让我去找他合作?岂不是羊入虎口,再让他扒一层皮?”
“父亲,正是因为有过这笔交易,我们才更该找他!”巴图连忙抓住他的胳膊,语气愈发恳切,“沈砚虽然狮子大开口,却守规矩到了极致——三万匹战马、两座银矿、一座金矿,还有近二十万两白银,我们一分不少地交了,他给的物资也足斤足两,没有掺半分假,更没有趁机设伏偷袭我们。这说明他是个纯粹的利益至上者,只看好处,不念旧怨。”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阿勒泰:“您想想,那些压缩饼干、自热火锅,都是我们漠北挖空心思也造不出来的好东西,沈砚能拿出源源不断的存货,说明他背后有我们看不懂的实力和资源。而我们现在一无所有,却握着他最需要的东西——漠北的山川地貌、王庭的兵力部署、各部落的软肋,还有忽察儿把持军权后的防御漏洞,甚至连他不知道的暗哨和补给线,我们都了如指掌!”
“我们去找他,就说愿意做他北伐漠北的向导,帮他分化部落、直击王庭心脏,条件只有两个:一是帮我们杀了忽察儿,夺回属于我们的爵位和兵权,报这削爵辱身之仇;二是事成之后,把当初被他坑走的银矿、金矿还我们,再给我们足够的‘奇物’粮草,让我们能重整部众。”
巴图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父亲,您想想!若不是忽察儿克扣粮草,我们何至于被逼得跟沈砚做那亏本买卖?何至于在临潼关因后勤不济而惨败?他不仅害我们父子落得这般下场,还让五万弟兄埋骨中原!现在我们有机会借着沈砚的力量报仇,有机会让忽察儿和那些落井下石的贵族付出血的代价,难道您要放弃吗?”
巴图的话像重锤一样砸在阿勒泰心上。他想起了三万匹战马被赶走时的心疼,想起了银矿、金矿交割时的肉痛,想起了士兵们捧着自热火锅时的满足,更想起了忽察儿克扣粮草时的阴狠、漠北王削爵时的冷酷。那些“中原奇物”带来的温暖,与此刻黑石山的刺骨寒冷形成鲜明对比;沈砚当初的“趁火打劫”,反倒成了“守规矩”的证明——至少他给了物资,没有像忽察儿那样背后捅刀。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左手食指,断指处的伤口仿佛还在隐隐作痛。那是沈砚给的屈辱,更是忽察儿和漠北王强加的羞辱。他猛地一拳砸在地上,冻土裂开一道细纹,眼中闪过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绝。
“好!”阿勒泰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就找沈砚!我倒要看看,这小子得了我们这么大的好处,是否真有容纳败军之将的格局。若他肯合作,我便帮他踏平漠北,让忽察儿死无葬身之地;若他敢耍花样,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得拉着他垫背!”
巴图眼中闪过狂喜,连忙扶着阿勒泰起身:“父亲英明!我们现在就出发,趁着王庭还没来得及派人监视黑石山,尽快穿过云州地界,直奔望江关找沈砚!有之前那笔交易做底子,他定会听我们把话说完!”
阿勒泰点点头,任由儿子搀扶着,一步步朝着南方走去。风雪依旧狂烈,却吹不散他们心中的复仇之火。父子俩的身影在荒凉的黑石山间愈发渺小,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朝着中原的方向前行。
而此刻的望江关前线,震天雷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沈砚正站在阵前,看着城墙被炸开的缺口,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他丝毫没有察觉,两个来自漠北的败军之将,正带着足以改变北伐战局的情报,朝着他疾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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