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那“主动出击”的豪言壮语还在咸阳宫梁柱间嗡嗡回响没几天呢，一瓢夹着冰碴子的冷水，就照着仙秦君臣的脑门狠狠泼了下来。
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一封裹着边境凛冽寒气、用最高级别加密符文封印的紧急军报，就像一道烧红的烙铁，被八百里加急的传令官连滚带爬地送进了章台宫。那传令官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冲到殿前时几乎脱力，全靠两个侍卫架着才没瘫下去，手里死死攥着那枚刻着骷髅头与断裂星辰标记的玉简，嘶声喊道：“北境！北境急报！熵灾…熵灾异动！”
原本因为陛下突破炼虚而士气高涨、甚至有些浮躁的朝堂，瞬间死寂。所有大臣的目光都齐刷刷钉在了那枚小小的玉简上，心里咯噔一下，刚才还在盘算着怎么在新一轮资源分配里多捞点好处的念头，顷刻间灰飞烟灭。
高踞龙椅的嬴政，面色沉静如水，但接过玉简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神识扫过玉简内容，即便以他炼虚境的心境，眼底也掠过一丝极深的凝重。
玉简内的信息简单却骇人：
驻扎在帝国最北端、靠近昔日“寒晶界”废墟的“巡天司”第三观测塔，于三个时辰前，捕捉到“归零力场”边缘发生剧烈扰动！原本缓慢扩张的灰白色熵雾，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陡然加速翻涌，其蔓延速度，较之前提升了近五成！更令人不安的是，观测到有大量新型熵魔集群在雾中凝聚，其形态更加狰狞，能量波动更加狂暴，并且…表现出某种之前未曾有过的、类似协同狩猎的迹象！
观测塔在发出最后一道警报后，已失去联系，推测已被熵雾吞噬。
军报的最后，是巡天司都督蒙毅（蒙恬之弟）以血书写的八个字：“灾劫加速，北疆危矣！”
嘶——！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加速”、“新型熵魔”、“协同”这些字眼砸下来时，殿内还是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几个修为稍低的老臣，腿肚子已经开始转筋了。
冯劫老头这次没晕，但老脸皱得像颗风干的橘子，捶胸顿足：“天呐！天呐！怕什么来什么！陛下刚欲奋进，这灾劫便迫不及待矣！苍天何薄于我大秦啊！”
李斯强作镇定，但袖中的手也在微微发抖，出列奏道：“陛下！熵灾加速，来势汹汹！北疆防线恐难久持！是否…是否即刻调整策略，转为全力固守？远征之事，或需从长计议…”他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很明显：陛下，咱别主动出击了，家门口都快守不住了！
“固守？如何固守？”一个洪亮却带着戾气的声音响起，竟是恶尸蒙恬（留守咸阳参与议事），他冰冷的眼神扫过李斯，“归零力场本身就在不断侵蚀空间，固守不过是坐以待毙！唯有以攻代守，方有一线生机！末将请命，即刻增兵北境，主动清剿新型熵魔，挫其锋芒！”
“蒙将军勇武可嘉！”李斯反驳，“然新型熵魔底细不明，贸然出击，若遭重创，北境门户大开，后果不堪设想！当以稳妥为上，加固符文壁垒，深挖壕堑，以空间换时间！”
“时间？丞相以为那熵灾会给我们多少时间？”恶尸蒙恬冷笑，“待其兵临城下，再坚固的壁垒也不过是豆腐渣！”
朝堂上顿时争论起来，主战派和主守派各执一词，吵得面红耳赤。原本因嬴政突破而凝聚起来的士气，在这突如其来的坏消息面前，隐隐有了溃散的迹象。
嬴政始终沉默，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扶手，目光深邃，仿佛在看殿中群臣，又仿佛穿透了宫殿，望向了那遥远的、正在被灰白吞噬的北疆。他那炼虚境的威压并未刻意释放，但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沉寂感，却逐渐笼罩了整个大殿，让争吵声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最终化为一片令人不安的安静。所有人都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林昊。”嬴政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直接点向了正在角落里盯着玉简副本、眉头拧成疙瘩的林昊。
林昊一个激灵，赶紧出列：“臣在！”
“研究院对新型熵魔，有何研判？”
林昊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语速飞快：“回陛下！根据巡天司最后传回的残缺数据初步分析，新型熵魔的能量结构确实发生了变异！其核心的‘寂灭’特性更加纯粹，而且…似乎融合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吞噬进化’的活性？这玩意儿…可能具备了一定的学习适应能力！协同狩猎并非不可能！”
学习适应能力？这话一出，连恶尸蒙恬的脸色都变了。不怕敌人强大，就怕敌人会进步！这还怎么打？
“可有应对之法？”嬴政追问。
林昊挠了挠头，有些尴尬：“这个…时间太短，数据太少，暂时…暂时没有成型的方案。不过臣以为，传统的纯能量攻击和物理打击效果可能会大打折扣，需要研发针对性的、能干扰其‘寂灭核心’或‘吞噬活性’的新型武器！比如…加强版的‘生灭脉冲’，或者…基于虚界法则的‘秩序干扰器’？但这都需要时间和大规模试验…”
需要时间…又是时间！众人心头更加沉重。
嬴政目光转向一直紧蹙眉头、未曾发言的扶苏：“太子，北疆民情、物资调配，可有预案？”
扶苏深吸一口气，沉稳应答：“回父皇，北疆各郡县已启动紧急迁徙预案，重要物资正在向内地转移。然…百姓恐慌情绪蔓延，迁徙速度恐不及熵灾推进之速。且大量人口内迁，安置、粮草压力巨大…”他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忧虑。
内忧外患，一览无余。
嬴政听完，缓缓站起身。他这一动，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熵灾加速，确出朕之预料。”嬴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决断，“然，此非退缩之由，恰是奋进之机！”
他目光如电，扫过李斯等主守派：“固守？若守得住，朕又何须谋求主动？昔日惨胜，代价何等巨大！如今敌人更强，坐守唯有灭亡！”
他又看向恶尸蒙恬等主战派：“贸然出击，亦不可取。敌情不明，徒增伤亡。”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林昊和扶苏身上：“研究院，朕予你最高权限，调动一切资源，限期一月，给朕拿出针对新型熵魔的可行性方案！太子，统筹内政，稳定民心，加速迁徙，确保后方不乱！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北疆百姓，能撤多少，撤多少！”
“诺！”林昊和扶苏齐声应道，感到肩上压力如山。
“蒙毅。”嬴政看向虚空，仿佛在与远在北境的蒙毅对话（通过特殊传讯法阵），“北疆防线，采取‘弹性防御’策略。前沿据点可弃，主力梯次后撤，利用纵深空间，节节抵抗，迟滞熵灾推进速度！不惜代价，为后方争取时间！”
虚空中传来蒙毅坚定却沙哑的回应：“末将遵命！必不负陛下所托！”
一道道指令清晰下达，原本有些混乱的朝堂瞬间有了主心骨。
但嬴政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再次心头巨震：
“主动出击之战略，不变！”
什么？熵灾都加速逼近了，还要主动出击？陛下这是要破釜沉舟，两头开战吗？
嬴政眼中闪烁着骇人的精光：“熵灾加速，正说明‘终末回路’或其背后的存在，感受到了威胁！朕之突破，仙秦之奋进，已引起其警觉！此时退缩，前功尽弃！唯有以更快、更猛烈的攻势，打乱其节奏，直捣黄龙，方能搏得真正的生机！”
“一月！朕只给后方一月时间！”
“一月后，无论研究院成果如何，北疆局势如何，朕将亲率‘龙骧’旗舰，汇合星海盟友，开启远征！”
他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此役，关乎国运，关乎存亡！”
“望诸卿，戮力同心，共渡此劫！”
退朝后，嬴政独留林昊、嬴阴曼于偏殿。
嬴阴曼忧心忡忡地为父皇斟茶，小手微微发颤：“父皇，一月之期…是否太过仓促？林昊他们的研究…”
嬴政接过茶盏，目光柔和了些许，看向林昊：“林爱卿，朕知你压力巨大。然，非常之时，需行非常之事。朕要你研究院，不仅研制克敌武器，更要加速‘虚界’与现世武器的融合试验！朕的‘体内乾坤’，或可成为此战关键！”
林昊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猛地亮了起来，激动得一拍大腿：“对啊！虚界！虚界的法则和生灭之力是那帮鬼东西的克星啊！要是能把虚界的力量引导出来，附着在舰炮或者飞剑上…陛下圣明！臣怎么没想到！臣这就去安排！加班！不睡觉也要搞出来！”
看着林昊风风火火跑出去的背影，嬴阴曼无奈地叹了口气，又看向父皇：“父皇，您亲自远征…太危险了…”
嬴政放下茶盏，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目光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语气深沉：“阴曼，星海之广，危机之深，远超你所见。有些险，必须冒。有些路，只能朕去走。你在后方，替朕看好家，炼好丹，便是最大的助力。”
嬴阴曼看着父皇坚毅的侧脸，知道再劝无用，只能重重点头，眼中噙着泪花，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帝国这台巨大的战争机器，在嬴政的强令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疯狂运转起来，迎向那加速逼近的、灰暗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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