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那句“开放内库,朕之份例减半,宗室勋贵按品捐献”的旨意,像一道带着冰碴子的寒风,瞬间刮遍了咸阳宫的每一个角落,也把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脑满肠肥的宗室勋贵们刮得透心凉,哭爹喊娘。
章台宫偏殿,临时设成了“捐献登记处”,户部、少府、宗正府的官员们忙得脚不沾地,算盘珠子打得劈啪作响,记录玉简堆成了小山。
几个胡子花白的老王爷,抖着手捧出自家压箱底的宝贝——千年温玉、星辰灵金、甚至还有几株快成精的朱果,老泪纵横地往登记官员面前递,嘴里念叨着“为国分忧,万死不辞”,心里只怕在滴血。有个胖得跟球似的郡王,大概是心疼过度,登记到一半竟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被侍卫七手八脚抬去太医院扎针。
李斯黑着脸,亲自坐镇,看着那些勋贵们一边哭穷一边掏家底,心里门清,这帮家伙肯定还藏了不止一手。但现在是非常时期,陛下明显是要榨干最后一点油水,他也只能硬起心肠,能刮多少是多少。
皇宫内库更是被搬空了大半,璀璨的灵石、珍稀的材料、甚至嬴政平日把玩的几件古玉,都被装箱登记,准备运往前线。整个咸阳宫,弥漫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悲壮和…难以言说的压抑。
就在这人心惶惶、资源像流水般汇向北疆的当口,又一道旨意从深宫传出,再次让所有人愕然。
陛下要在三日后,于咸阳宫正殿,设“誓师宴”,犒劳即将奔赴北疆的“龙骧”卫队及各部精锐将士,宗室重臣皆需赴宴。
消息传出,舆论哗然。
这都什么时候了?北疆都快被打成筛子了,熵灾大军压境,帝国上下勒紧裤腰带备战,陛下居然还有心思大摆宴席?这不是劳民伤财吗?
冯劫老头这次没晕,而是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就要去撞宫柱死谏,被眼疾手快的侍卫死死拉住。李斯、冯去疾等重臣也是面面相觑,不明白陛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唯有扶苏太子,在短暂的错愕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默默下令内府按最高规格筹备,但一切从简,不奏乐,不设舞。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夜幕下的咸阳宫,灯火通明,却无半分喜庆之气。宫门大开,一队队甲胄鲜明、却面带风霜之色的将士,在军官的带领下,沉默地列队入宫。他们是从北疆轮换下来休整、即将再次开赴前线的“龙骧”卫队和百战老兵,身上还带着战场特有的血腥和煞气。
宗室重臣们也早早到了,一个个穿着朝服,面色凝重,互相之间只是微微颔首,并无寒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正殿之内,早已摆开了数百张案几,但案上并无珍馐美馔,只有大块的炖灵兽肉,大坛的浊酒,以及管够的灵谷饭。简单,粗犷,透着军中特有的豪迈…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嬴政高踞龙椅之上,未着龙袍,而是换上了一身玄色暗纹戎装,腰佩太阿剑,目光如电,扫视全场。他并未说话,但那无形的威压,让原本有些窃窃私语的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开宴。”
随着司礼官一声高唱,宴会开始。但无人动筷,所有人都看着嬴政。
嬴政端起面前那碗浑浊的酒水,站起身,声音平静,却清晰地传遍大殿:“此酒,非琼浆,乃北疆将士以血汗酿就。此肉,非玉食,乃我大秦儿郎以性命猎取。”
他目光扫过下方那些面容坚毅、眼神中带着疲惫却更多是决然的将士:“今日,朕以此酒肉,为尔等饯行。此去北疆,凶险异常,九死一生。朕,无法许诺尔等荣华富贵,只能许诺…尔等身后之家国,朕在,国在!尔等之血,不会白流!”
话音落下,他仰头,将碗中浊酒一饮而尽!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空头支票,只有最直白、最沉重的承诺。
台下将士们愣了片刻,随即,不知是谁带头,纷纷端起酒碗,嘶声吼道:“陛下万年!大秦万年!血战到底!”
声浪震得殿瓦嗡嗡作响!无数碗烈酒被仰头灌下,辛辣的酒气混合着悲壮的战意,弥漫整个大殿。
蒙恬、王贲等将领更是虎目含泪,重重将酒碗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宗室重臣们被这气氛感染,也纷纷举杯,只是动作难免有些僵硬,酒入喉中,滋味复杂。
林昊和嬴阴曼坐在靠近御阶的案几后。林昊看着这场景,心里嘀咕这誓师宴搞得跟断头饭似的,也太压抑了。他捅了捅旁边的嬴阴曼,低声道:“公主,你看陛下这气场,一碗浊酒愣是喝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啧,要是有点花生米就更好了。”
嬴阴曼本来心情沉重,被他这么一打岔,差点气笑,偷偷掐了他一把,低声道:“休要胡言!此乃庄严之时!”
但她看向林昊的眼神,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她知道,林昊作为研究院院长,虽然不用像普通将士一样冲锋陷阵,但一旦“龙骧”旗舰出击,他必然随行,负责维护那些要命的“生灭引擎”和新型武器,危险程度丝毫不低。
酒过三巡,气氛稍微活络了一些。将士们开始大口吃肉,低声交谈,内容多是北疆战事、新型熵魔的难缠,以及…对家中亲人的牵挂。
就在这时,嬴政突然放下酒碗,目光看向林昊:“林爱卿。”
林昊一个激灵,赶紧咽下嘴里的肉,起身出列:“臣在!”
“朕听闻,研究院新制之‘虚能飞剑’与‘秩序紊乱符’,已于北疆小规模试用,效果颇佳?”
林昊精神一振,这可是展示成果的好机会,连忙道:“回陛下!确有成效!‘虚能飞剑’可短暂干扰熵魔能量结构,虽不能致命,但可为我军创造战机!‘秩序紊乱符’范围更广,能有效迟滞熵魔集群行动!只是…只是产量和消耗仍是问题…”
嬴政微微颔首:“善。有功当赏。朕赐你‘万年星辰铁’三斤,助你精研利器。”
林昊大喜:“谢陛下!”心里盘算着这宝贝够给“犁庭号”的主炮升级一下符文了。
嬴政又看向蒙恬:“蒙恬。”
“末将在!”蒙恬豁然起身,甲胄铿锵。
“北疆防线,还能守多久?”
蒙恬脸色一肃,沉声道:“若熵魔攻势如当前强度,依托新建符阵与新型武备,加上‘龙骧’旗舰支援,末将有信心…坚守一月!”
“一月…”嬴政手指轻轻敲着龙椅扶手,“若…熵灾主力尽出呢?”
蒙恬沉默片刻,猛地抱拳,声音嘶哑却坚定:“末将…与防线共存亡!必不使熵魔越雷池一步!”
“好!”嬴政眼中精光一闪,“朕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一月之后,朕亲率‘龙骧’,与你共战北疆!”
这话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把,瞬间点燃了整个大殿!陛下要御驾亲征?!
群臣哗然!李斯等人连忙出列劝阻:“陛下!万金之躯,岂可轻涉险地!三思啊!”
嬴政一摆手,不容置疑:“朕意已决!此战,关乎国运存亡,朕岂能安坐咸阳?不必再言!”
他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嬴阴曼身上。
“阴曼。”
嬴阴曼心中一紧,连忙起身:“儿臣在。”
“朕与你母后,已为你与林爱卿选定吉日。此战之后,无论胜败,朕…亲自主婚,为你二人完婚。”
嗡!
大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昊和嬴阴曼身上。
林昊直接傻眼了,嘴里的肉差点掉出来。啊这?陛下您这节奏是不是有点快?仗还没打呢就先发老婆…啊不是,是先赐婚?这这这…压力更大了啊!
嬴阴曼更是瞬间羞红了脸,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心跳如鼓,又是羞涩,又是担忧。父皇在此刻赐婚,分明是…分明是带着决绝的意味,仿佛在安排后事一般…
嬴政看着两人,威严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温和:“林爱卿虽非我秦人,然于国有大功,于你…亦有情义。此战若胜,你二人可享太平;若败…黄泉路上,亦有个伴。”
这话说得平静,却带着无尽的苍凉与决绝。
林昊看着嬴阴曼那羞红中带着苍白的侧脸,心中一股热血混合着酸楚涌上心头,他猛地出列,跪倒在地,大声道:“陛下!臣…臣定竭尽全力,助陛下破敌!必不让公主…独行!”
嬴阴曼闻言,抬头看向林昊,眼中泪光闪烁,却强忍着没有落下。
“好!好!”嬴政抚掌大笑,笑声中却带着一丝沙哑,“今日,既为誓师,亦为汝等定盟!望此战之后,天下靖平,朕…能亲眼见证尔等大喜!”
他再次端起一碗酒,对着所有人:“满饮此杯!为了大秦!为了…活着回来!”
“为了大秦!为了活着回来!”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再次响起,带着悲壮,带着希望,也带着一丝诀别的意味。
宴会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也沉到了谷底。
没有人知道,这一碗浊酒之后,有多少人能活着回到这咸阳宫,有多少誓言能真正实现。
但此刻,所有人的血,是热的。
誓师宴毕,将士们沉默地列队离开皇宫,奔赴那血与火的北疆。宫灯的光芒,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融入咸阳沉沉的夜色中。
林昊和嬴阴曼并肩站在宫门口,望着远去的队伍。
“喂,”林昊碰了碰嬴阴曼的胳膊,故作轻松道,“公主,陛下可是发话了,打完仗就成亲。你看我这么靠谱,肯定能活着回来,你可得把嫁妆准备丰厚点啊!”
嬴阴曼本来心情沉重,被他这么一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白了他一眼:“油嘴滑舌!谁要嫁给你这无赖!”
但她的手,却悄悄握住了林昊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夜色深沉,前路未卜。但至少此刻,他们彼此掌心,还有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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