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槐推开工棚的门,木轴发出干涩的响声。他脚上的布鞋又裂了些,大脚趾直接踩在泥地上,凉气顺着脚心往上爬。
林守拙正蹲在纸人架前调音,手里拿着个破喇叭,嘴里叼着草纸卷,没点火。他听见动静回头,眼镜歪在鼻梁上:“你咋来了?mV马上开拍。”
“停一下。”陈三槐走进来,把铜钱放在桌上。波浪纹朝上。
林守拙瞥了一眼,没动。“俺这嫦娥会唱副歌,就差最后补录。你要借设备等会儿行不?”
“不行。”陈三槐指了指外头,“亡魂还在转圈,每走一个,我少十分钟阳寿。系统绑的是这枚钱,只有一个账户,扣得快。”
林守拙哼了一声:“那你找我干嘛?我又不是阎罗王。”
“你能扎出会跳舞的纸马,能不能扎几个假人,注册新账户?分摊点阳寿扣除?”
林守拙愣住,抬头看他:“你是说……让纸人冒充活人进导航系统?”
“对。”
“荒唐。”林守拙摇头,“纸人没阳气,进不去阴司后台。”
“可你这嫦娥已经通灵了。”陈三槐指向角落里的纸扎女人。她穿着银白长裙,脸上画着淡妆,眼睛用朱砂点了瞳孔,看起来像睡着了。“刚才我进来时,听见她在哼歌。”
林守拙沉默几秒,起身走到嫦娥面前,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
纸人睁眼。
嘴唇一张,歌声出来:“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
声音清亮,带着点电子混响,是从她胸口传出来的。陈三槐皱眉:“你给她装了录音机?”
“祖传手艺。”林守拙得意,“《阴阳折纸七十二变》第十三变——声骨共鸣。纸骨架能储音,烧的时候还能放给亡魂听。”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玻璃碎裂。
两人抬头,屋顶的瓦片突然裂开一道缝,月光漏下来,照在纸人嫦娥脸上。她的眼睛眨了一下。
紧接着,天空裂开一道银线,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赤足,霓裳,发间插着桂枝。她踩着一轮玉盘悬在半空,手里拿着一份烫金合同,背后浮出一串金色符号,像二维码在闪。
“版权通知。”女人开口,语气平板,“未经授权使用本人形象及演唱曲目《月亮之上》,需支付收益三成作为赔偿。”
陈三槐盯着她:“你是真嫦娥?”
“天庭采购部备案艺人。”她把合同递过来,“签字确认,否则上报知识产权司。”
林守拙慌了:“这……这是俺自己捏的脸啊!”
“面部特征匹配度百分之八十九。”嫦娥说,“已通过天庭AI比对。另,歌曲使用权未授权,属侵权行为。”
陈三槐接过合同,翻了几页。条款密密麻麻,最后一页写着“元宇宙登录器服务协议”,签名处有个红色符印。
他认得那个笔锋。
斜撇带钩,和陆离写催债单的字迹一样。
“你们合作?”他问。
“商业往来。”嫦娥不动声色,“技术共享,资源互换。”
林守拙急了:“那还拍不拍?”
“先解决法律问题。”嫦娥抬手,合同悬浮空中,“签或不签,三日内答复。”
陈三槐把合同塞回她手里:“我们商量一下。”
嫦娥收起合同,转身踏上玉轮,光影一闪,消失不见。
屋里安静下来。
林守拙喘了口气:“吓死个人,天上也管这个?”
“她不是为版权来的。”陈三槐盯着那枚铜钱,“她是来看系统的漏洞有没有被发现。”
“啥漏洞?”
“绑定机制。”陈三槐把钱收好,“有人想用合法外壳,把非法程序塞进来。刚才那份合同里的符印,和催债符同源。”
林守拙瞪眼:“你是说……天庭也在抽成?”
“不一定知情。”陈三槐看向纸人嫦娥,“但有人打着她的名号做事。”
“那还录不录?”
“录。”陈三槐站直,“越快越好。趁着他们以为我们在纠结版权,先把伪账户建起来。”
林守拙点头,重新打开喇叭电源。纸人嫦娥站在原地,眼神空洞。
音乐响起。
前奏刚出,纸人开始扭动腰肢,动作流畅得不像手工制品。她抬起手臂,旋转一圈,裙摆飞扬。
唱到“燃烧我的卡路里”时,突然“砰”地一声。
衣服炸了。
不是撕裂,是整层外皮爆开,碎片飞溅。里面的填充物露出来,雪白色粉末,沾在纸骨架上。
风一吹,粉末飘散,像下了一场雾。
陈三槐立刻扑过去,扯下道袍盖住纸人头部,另一只手抓起桌上的水壶往骨架上泼。
水碰到粉末,发出轻微“嘶嘶”声,冒出白烟。
“别吸!”他吼。
林守拙僵在原地,看着自己亲手扎的嫦娥变成毒源,脸一下子白了。
“这是……冰毒?”
“阴毒。”陈三槐低声道,“遇热挥发,吸入后魂体麻痹,俗称‘淋雨式毒粉’。”
林守拙冲上去,一把掀开纸人胸腔。里面除了棉花,还有个小方块,嵌在肋骨位置。他抠出来,是一块黑色芯片,边缘刻着细纹。
他拿放大镜看,手抖了。
“这是……《阴阳折纸七十二变》第十九变的图谱残缺部分。”
“什么意思?”
“俺家绝学,第十九变是‘活人变纸人’。”林守拙声音发颤,“但一直拼不全。现在我知道为啥了——有人偷走了关键结构,用来藏毒。”
陈三槐接过芯片,摸了摸纹路。和铜钱边缘的波浪纹,有两处完全重合。
“六道轮回。”他说,“用纸扎品运毒,再借公开活动扩散。这次是mV,下次可能是纸车、纸屋,谁买了谁中招。”
林守拙瘫坐在地,靠着墙,手里还攥着那张残图。
“俺闺女……就是那年中元节,买了个会唱歌的纸童男回家烧给她爹。当晚就高烧不退,三天后没了。”他抬头,眼眶红了,“原来不是病死的,是被这种东西勾了魂。”
陈三槐没说话,把染毒的纸片一片片捡起来,放进铁桶里浇上油。
火点着了。
黑烟升起,带着一股怪味。
“他们盯上你这儿不是偶然。”陈三槐看着火焰,“你的技术能绕过阴司检测,是最好的走私通道。”
“那现在怎么办?”林守拙问。
“先停工。”陈三槐站起身,“所有未完成的纸人都要拆解检查。芯片的事,我去找杨石头问问渠道。”
“版权那边呢?”
“拖着。”陈三槐冷笑,“她说三日答复,我就让她等三天。反正她也不是真为了钱。”
林守拙点点头,默默把《阴阳折纸七十二变》卷起来,塞进箱底。
外面风大了,吹得棚顶哗啦响。几张未烧尽的纸灰飞进来,在空中打转。
陈三槐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纸人残骸。她的头歪着,一只眼睛掉了,但嘴还保持着微笑的弧度。
他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孙不二吗?帮我查个事。”
“有没有办法让VR系统识别多个绑定账户?”
“不是破解,是伪造。”
“时间不多了,我怕下一单结算前,还得丢五十小时。”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
“有倒是有……但需要一个活人配合做信号中继。”
“谁?”
“最好是跟你命格接近的。”
陈三槐低头看了看脚上的破鞋。
大脚趾还在外面晃着。
他忽然想起什么。
“等我。”
“我知道找谁了。”
他挂掉电话,转身走出工棚。
夜风吹过来,把门撞得晃了一下。
屋里只剩林守拙一个人,蹲在铁桶边,盯着火堆里最后一片纸灰卷成黑蝶,飞向屋顶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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