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雾落在肩上,发出轻微声响。陈三槐没动。
下一秒,脚底的千层底布鞋突然一滑,像是踩到了冰面。他整个人往前扑去,可身体还没落地,四周的空气就变了。
义庄没了,毒粉也没了。头顶是一片翻滚的数据流,像被搅乱的河底淤泥,不断冒出红色字符,又迅速被新的覆盖。那些字他认得——“姻缘匹配成功”“配偶关系已绑定”“请缴纳双份阴债”。
他站在虚空里,左眼还在流血,右眼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眉心那张写着“不闻不视”的符纸已经发黑卷边,但他没撕下来。他知道这地方不是现实,是被拖进了系统深处。
耳边响起一个急促的声音:“三槐哥!听得到吗?程序崩了!”
是孙不二。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电子杂音。
“你那边是不是有影子在动?”孙不二问,“我的拘魂AI刚把牛头马面配成夫妻,现在它们在奈何桥头拜堂,香炉都炸了。”
陈三槐没回话。他抬手抹了把右眼,泪水滴进数据流,瞬间扩散成一片淡灰色涟漪。就在那一瞬,他看到了——远处有一根红线,泛着粉光,缠在一团剧烈跳动的核心上。那核心形状像颗心脏,外面裹着判官笔写的账目条文。
红线另一头看不见终点,但频率和他在义庄看到的张黑子影子震颤完全一样。
他咬破舌尖,血流入左眼。通阴视野开启,数据流中的细节立刻清晰起来。红线表面浮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鬼差的名字,两两并列,中间打着红勾。最新一条显示:“陈三槐 —— 汤映红,情感值达标,债务共担协议生效”。
他冷笑一声,低声说:“谁给你权限动我感情记录?”
话音刚落,那根红线猛地一抖,像是听见了什么。紧接着,整片数据空间开始扭曲,无数纸媒婆从虚空中冒出来,手里举着喜帖,朝他围拢过来。
“恭喜道长结缘!”她们齐声喊,“请签阴阳联婚书!”
陈三槐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碰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只倒扣的夜壶,壶口还冒着热气。他弯腰捡起来,沉甸甸的,壶身刻着“信用土地”四个字。
杨石头的夜壶。
他记得上一刻这东西还在张黑子手里。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说明他们之间的连接还没断。
他对着壶嘴喊:“孙不二,能不能烧了那根线?”
“烧不了!”孙不二声音发抖,“它连的是月老系统的备份端口,我一动火,整个地府婚姻登记库都要炸。而且……它好像认主了。”
“认谁?”
“张黑子的影子。刚才他吞了毒粉,现在影子脱离本体,在底层数据里爬行。它正拉着红线往程序核心塞东西,像是要改写规则。”
陈三槐皱眉。他知道张黑子的影子不是普通东西,能吃烧鸡,也能吞数据。但变成实体来干预系统,还是第一次见。
他握紧夜壶,往前走。纸媒婆们挡路,他直接甩出壶中液体。水雾洒开,那些纸人当场冒烟,哗啦啦碎成灰片。
“用三昧真火模拟婚礼流程。”他说,“骗它松劲。”
“啥?”孙不二愣住。
“你不是搞了个AI香炉吗?让它主持一场假婚礼,对象选牛头马面。程序要是真认姻缘逻辑,就会自动放松红线控制。”
“可它们已经是夫妻了啊。”
“那就办离婚。”
孙不二沉默两秒,忽然笑出声:“行,我这就让AI念‘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数据流中央,那团核心开始震动。红线微微松动,粉光变暗。
就在这时,地面裂开一道缝。一只黑色的手伸了出来,抓住红线末端,用力一拽。
张黑子的影子站了起来。
它比本人高大,穿着差役服,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不断流动的文字。它一手攥着红线,一手朝程序核心推进,动作坚决,和平时那个偷懒鬼差完全不同。
“它不是张黑子。”陈三槐说,“它是被毒粉改造过的数据体,现在想用红线反向控制拘魂程序。”
“那你打算怎么办?”孙不二问。
“让它离婚。”
他打开夜壶盖,把剩下的水全倒进掌心,然后抹在左眼上。视线顿时变得通透,能看到红线内部的结构——里面不只是情丝,还缠着催债符咒,每一圈都写着“未偿阴债”,像利息滚雪球。
这根本不是姻缘线,是拿感情当抵押品的贷款合同。
他闭眼,将右眼泪水滴入数据流,默念太爷爷提过的一句话:“城隍庙的水,专治乱绑的关系。”
泪滴落地,化作一行代码:【婚姻解除申请 · 依据《阴司婚姻法》第37条】。
代码顺水流向红线,瞬间被吸收。整根线剧烈颤抖,发出尖锐鸣响。
影子察觉不对,猛地回头,朝陈三槐扑来。
陈三槐站着没动。他知道影子攻击的是意识投影,真身还在义庄门外。只要不慌,就有时间。
他脱下一只露趾布鞋,用鞋底蘸了夜壶残留的水,朝着红线节点狠狠拍去。
“离了吧。”
水汽接触红线,立刻腐蚀出一个缺口。粉光熄灭,数据流开始崩塌。
影子发出无声嘶吼,双手死死拉住两端,试图维持连接。程序核心也疯狂运转,生成十万纸媒婆冲向三人意识体。
孙不二的AI突然响起钟声:“冥婚解除完成,祝您早日单身。”
红线断裂。
轰的一声,程序爆炸。碎片如雪片般飞散,每一片都印着半截合同条款。陈三槐伸手抓了一把,看清其中一张写着:“六道轮回集团与私铸冥币项目分成协议,甲方:威廉·孔,乙方:未知账户”。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背后传来动静。
影子跪在地上,手里还抓着一段烧焦的红线。它的身体正在缩小,文字逐渐褪去,变回原来的样子。最后缩成一片薄影,贴回地面。
数据空间开始坍塌,四周的字符纷纷消失。只有那颗程序核心还在跳动,虽然外壳裂开,但内部仍有微弱红光闪烁。
“它没死透。”孙不二声音虚弱,“核心还在运行,只是换了模式。”
陈三槐盯着那点红光,忽然发现它跳动的频率很熟悉。
和之前张黑子影子吞粉后的震颤一致。
他低头看手中的合同碎片,又看向地上那片安静的影子。
这时候,夜壶里最后一滴水,从壶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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