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映红靠在他肩上,呼吸浅得像快断线的风筝。陈三槐没动,右手还贴着她后背,左手攥着那张皱纸条。纸条上的箭头在灰烬里显得更歪了,像是谁随手画完就扔下不管。
他低头看她一眼,又抬头看天。
头顶塌下来的石头还没散干净,风从缝隙钻进来,吹得碎纸片打转。那些纸是刚才光幕炸开时留下的残页,印着“元宇宙-07”的编号边角还在冒烟。
“城隍庙修wiFi。”他念了一遍纸条上的字,把汤映红轻轻放平,塞了块破布垫她脑袋底下。
林守拙蹲在熔炉废墟边上,正用指甲刮一块焦黑的木片。他的手指裂了口子,血顺着指缝往下滴,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还能走?”陈三槐问他。
“死不了。”林守拙抬头,“但再这么下去,我扎个纸狗都得先写遗书。”
陈三槐没笑。他把纸条折好塞进道袍内袋,顺手摸了摸铜钱碎片——还在发烫,热度比刚才低了些。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没人说话。野猫在远处叫了一声,声音不像平时那样懒洋洋的,倒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
走到地府铸币厂出口,林守拙突然停住。
“你闻到了吗?”
“什么?”
“墨水味。绿的。”
陈三槐皱眉。他也闻到了。那种老式合同用的油墨,混着点铁锈和霉味,以前在阎罗账房门口常能碰上。但现在这味道……是从城隍庙方向飘来的。
他们加快脚步。
城隍庙门关着。门缝底下渗出一点淡绿色的液体,像融化的蜡烛油,慢慢往石阶上爬。陈三槐蹲下,用指尖蘸了点,抹在左眼眼皮上。
视野立刻变了。
门后的地砖不是实心的。下面有东西在动,密密麻麻的纸张被机械推出来,一张接一张,全是转账单。每张金额不同,收款方统一写着“六道物流代收点”。
“杨石头的神位被改了。”他说。
林守拙冷笑:“不止是改,是直接过户。”
话音刚落,庙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人影从里面滚出来,摔在地上半天没动。
是杨石头。
他穿着明光铠,老头衫领子歪到一边,手里还拎着那个刻字夜壶。可整个人像是被打薄了一层,阳光穿过他肩膀,落在后面的墙上。
“你们……来了。”他声音断断续续,“我就知道……纸条能送到。”
陈三槐一把扶住他腰间铜牌。原本“信用土地”四个字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烫金印刷体:“跨境阴货中转站·特约代理”。
“谁干的?”他问。
“威廉·孔。”杨石头喘气,“他们拿我的神格当服务器节点……每笔走私交易……都要从我身上过一道……再这样下去……我撑不过一个时辰。”
林守拙蹲下来检查他手腕。皮肤已经半透明,血管看得清清楚楚,但颜色不对——是灰蓝色的,像冻僵的河面。
“这是‘阴阳合同拓印术’。”他说,“活体绑定,数据化神职。一旦完成,他就不再是土地神,而是自动打印终端。”
陈三槐看向庙内。
地砖下机关还在运作,每隔十秒就吐出一批新单据。烧一张,立刻生成两张。强行拆毁会触发警报,引来象牙哨兵——那种能让人产生坟地蹦迪幻觉的玩意儿,他上次差点栽进去。
“得把这些账本弄出去。”他说。
“怎么弄?飞出去?”
“那就让它飞。”
林守拙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他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图册,封皮上写着《阴阳折纸七十二变》,翻到第十九页。
那一页是空白的。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洒在纸上。血迹缓缓展开,显出一行小字:“活人变纸人,非死非生,通幽载物。”
“你要用这个?”陈三槐盯着他。
“不用这个,就得等他们把你我也变成打印机。”林守拙冷笑,“我闺女魂都没了,这点手艺要是再藏着,不如去摆摊卖纸元宝。”
他说完盘腿坐下,把图谱铺在神案上。双手并拢,指尖对准地面裂缝,开始画符。
第一道符成,空气中浮现出三百份账本的轮廓。第二道符落下,那些文件开始缩小,压缩成灵纹。第三道符画到一半,他咳出一口血,溅在图谱边缘。
陈三槐扶了他一把。
“还能继续?”
“闭嘴。”林守拙抹掉嘴角血,“差最后一步。”
他撕下三张黄纸,迅速折成纸鹤。每只纸鹤腹部贴一道灵纹,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最后一道符完成时,他整个人晃了一下,差点栽倒。
三百只纸鹤静静立在神案上,翅膀微颤。
林守拙双手合十,低声念了一句祖训。
纸鹤同时展翅。
它们没有从门飞出去,而是直接撞向屋顶。瓦片像纸一样被穿透,碎屑四溅。三百只纸鹤冲上天空,排成一条直线,朝着酆都城方向疾驰而去。
陈三槐松了口气。
可就在最后一羽纸鹤升空的瞬间,他左眼猛地一刺。
他抬手按住眼皮,再睁开时,看清了——每只纸鹤的眼睛位置,嵌着一枚芝麻大小的红点,正在闪烁。
不是装饰。
是监控晶片。
“陆离的人。”他低声说,“盯上了酆都。”
林守拙瘫坐在地,脸色发白,但嘴角翘了起来:“第十九变……终于成了。”
“成是成了。”陈三槐盯着远去的红点,“可咱们也给别人送了个直播信号。”
庙里安静下来。
地砖下的打印机关还在响,咔哒、咔哒,像倒计时。
杨石头靠在神龛边,身体越来越淡。他抬起手,想摸夜壶,结果手指穿了过去。
“快……把夜壶藏好……”他喃喃,“里面有……阴报备份……”
陈三槐走过去捡起夜壶。铜牌还在发光,虽然很弱。他把它塞进自己道袍夹层,顺手拍了下杨石头肩膀。
没拍实。
手穿过去了。
林守拙忽然抬头:“你听。”
外面风停了。
野猫也不叫了。
连打印机关的声音都消失了。
陈三槐转身面向庙门。
一道影子贴在门槛上,正缓缓往里爬。
不是人影。
是无数细小的纸片,拼成一只眼睛的形状,竖着瞳孔,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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