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宝可梦学校的路程，比来时更加沉默。库库伊博士驾驶着全地形车，眉头紧锁，显然在消化辉石遗迹的惊人发现与挫败。
小智抱着装有科斯莫姆的背包，低着头，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皮卡丘在他肩上，用脸颊轻轻蹭了蹭他，发出“皮卡皮”的安慰声。莎莉娜坐在小智旁边，担忧地看着他，又时不时瞥向车后座。
车后座的气氛则更为微妙。
x 闭目靠坐在窗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下来。他体内那场因星辰精神碎片强行闯入而引发的风暴，暂时被压制了下去，但几种力量依旧如同绷紧的弦，需要他投入大量的精神力去维持那脆弱的平衡。他整个人仿佛一座进入休眠期的火山，表面平静，内里却涌动着危险的能量。空间腰带里的同伴们在关心地询问 x，x 回应无碍。
莉莉艾坐在他旁边，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她坐得笔直，双手紧紧攥着放在膝盖上，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肘和膝盖擦伤的地方已经由莎莉娜简单处理过，贴着干净的创可贴，传来隐隐的刺痛，但这远不及她内心的混乱。
她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祭坛上那一刻——x骤然苍白的脸，他周身失控的能量乱流，他推开她时那双混乱却依旧带着一丝保护意味的瞳孔，以及他嘴角刺目的鲜红…还有，自己那不顾一切的靠近，和最后替他擦拭血迹时，他未曾躲闪的默许。
（我…太冒失了…如果不是我冲上去…）
自责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但同时，另一种更陌生的情绪也在心底滋生。当她看到他独自承受痛苦，看到他即使自身难保依旧将能量冲击偏向一侧时，一种强烈的念头压过了恐惧——她不想只是远远地看着，不想在他需要的时候，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这种想法让她心跳加速，脸颊微微发烫。她偷偷侧过头，看向x。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褪去了平日里的冷硬，显露出一种属于他年龄的、罕见的脆弱感。但他紧抿的唇线和周身那生人勿近的气场，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莉莉艾，他们之间的距离。
（x…）
她在心里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没有敬语，只是最直接的称呼。这是他从一开始就允许的，或许对他而言，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无关亲疏。但对莉莉艾来说，能这样直接地称呼他，本身就意味着某种特殊。
车辆轻微的颠簸中，x 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体内一股能量的细微紊乱让他气息出现了瞬间的波动。
莉莉艾几乎是立刻察觉到了，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了倾，脱口而出：“x？”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关切。
x 睁开了眼睛。那双瞳孔已经恢复了平日深不见底的黑色，只是仔细看去，眼底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未能完全平息的暗彩色流光。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莉莉艾写满担忧的脸上，没有立刻说话。
他的沉默让莉莉艾更加不安，她垂下眼帘，声音更低了：“对、对不起…在遗迹里，我太莽撞了，差点又…”
“与你无关。”x 打断了她，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遗迹能量本身不稳定。你的靠近…是触发条件之一，但非根源。”
他陈述的是事实。莉莉艾的特殊性，她与阿罗拉土地的紧密联系，或许确实是引动那股被封印能量的钥匙之一。但这解释，并未能缓解莉莉艾的自责。
“可是…”
“没有可是。”x 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但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结果已定。汲取教训，下次谨慎。”
他不再看她，重新闭上眼睛，显然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对他而言，刚才的解释已经超出了他平日的行为模式。他习惯于分析变量，处理结果，而非安抚情绪。莉莉艾的道歉和自责，在他看来是无效且不必要的情绪消耗。
莉莉艾怔住了。她听出了他话语里的疏离，也明白他说的有道理，但心底那份酸涩却并未消散。她默默坐直身体，将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目光转向窗外飞逝的景色。
（汲取教训…下次谨慎…）
（我想要的…不是仅仅不拖后腿啊…）
一种模糊的、想要变得更强的愿望，在她心中悄然萌芽。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只是希望在下一次危机降临时，她能够不仅仅是那个被保护、甚至可能因为弱小而被卷入危险的人，而是能够…真正地帮到他，哪怕只是一点点。
前排，莎莉娜将后座短暂的交流听在耳中，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她能理解莉莉艾的心情，也能看出x那近乎笨拙的“安慰”（如果那能算安慰的话）。她转过头，对莉莉艾露出一个鼓励的微笑，用口型无声地说：“没事的。”
莉莉艾接收到她的善意，勉强回了一个笑容，但眼中的失落并未完全褪去。
回到宝可梦学校时，夜色已然降临。库库伊博士立刻钻进了研究室，开始紧急分析从辉石遗迹收集到的数据，试图找出安全引动那股能量的方法。小智则被玛奥、水莲、卡奇等人围住，询问今天探索的情况。得知再次失败后，大家都显得有些沮丧。
“没关系的，小智！明天我们再一起想办法！”玛奥元气满满地鼓励道。
“没错，阿罗拉的力量一定还在某处等待着我们。”水莲也轻声附和。
小智看着伙伴们，用力点了点头：“嗯！我一定会找到精纯之光，帮助小星云的！”
另一边，莎莉娜拉着莉莉艾到一旁，仔细检查了她的伤口，又重新上了药。
“还好只是擦伤，下次一定要小心，知道吗？”莎莉娜像个温柔的大姐姐。
“谢谢你，莎莉娜。”莉莉艾低声道谢，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莎莉娜…你觉得，我是不是…很没用？”
莎莉娜愣了一下，随即认真地看着她：“怎么会呢？莉莉艾你很勇敢啊。在那种情况下，很多人都可能会吓呆的，你却想着要去帮助x。而且，你不是一直在努力吗？从害怕宝可梦接触，到现在成为训练家，照顾白滚滚，你都做得很好了。”
“可是…还不够。”莉莉艾握紧了手，“面对真正的危险，我什么都做不了…”
“成长需要时间，莉莉艾。”莎莉娜拍了拍她的肩膀，“你看小智，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厉害的。重要的是不要放弃，继续努力，找到属于自己的力量。”
属于自己的力量…莉莉艾若有所思。
x 没有参与任何交谈，径直回到了库库伊博士为他安排的临时房间。他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来彻底梳理体内的能量。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他盘膝坐在床上，意识再次沉入体内。
三角平衡回路依旧勉强维持着，但新加入的星辰精神碎片像一颗不规则的楔子，卡在了原本就精密的架构中。它无法被立刻同化，也无法被排出，只能暂时用秩序之力和超能石板碎片的力量将其包裹、隔离，慢慢尝试理解、转化。
（辉石遗迹的能量…与光辉大神同源，偏向精神与星辰…引动需要“钥匙”…小智的净空祝福是其一，莉莉艾的…特殊性是其二？）
（“精纯之光”或许并非某种现成的能量，而是需要这些“钥匙”在特定条件下，从遗迹封印中“提炼”或“唤醒”出来的东西？）
他意识到，之前的思路可能过于简单了。以为找到能量节点就能直接获取，但事实恐怕复杂得多。这更像是一个需要特定步骤才能启动的古老仪式。
（需要更多信息…关于遗迹，关于封印，关于“钥匙”…）
他决定等库库伊博士的分析结果出来后再做打算。当务之急，是尽快稳定自身状态。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夜色渐深，学校里的喧闹也逐渐平息。
不知过了多久，x 的房门被极其轻微地敲响了。
他睁开眼，体内能量的梳理刚告一段落，虽然远未完全恢复，但至少暂时不会失控。
“进。”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莉莉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水和一小碟看起来是库库伊博士或玛奥准备的、有助于恢复体力的树果切片。
“那个…我看你晚上没有去吃晚餐…”莉莉艾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怯意，但眼神却努力保持着镇定，“这个…给你。库库伊博士说，你需要补充体力。”
x 看着她。少女站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蓝色的眼眸像浸在水中的宝石，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和一丝不容错辨的关切。她似乎洗过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好闻的香气。
他沉默地看着她，没有立刻回应。
莉莉艾被他看得有些局促，端着托盘的手微微收紧，指尖泛白。她几乎要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冷淡地拒绝，或者直接让她离开。
然而，x 的目光在她贴着创可贴的手肘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移开，落在了那杯清水和树果上。
（……能量消耗确实需要补充…）
（……她的行为逻辑…符合“族群”中弱者向强者示好、寻求庇护或表达感谢的模式…）
他用自己熟悉的框架去理解她的行为。
“……谢谢。”
他最终开口，声音依旧平淡，但确实表达了接受。
莉莉艾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有星光落入其中。她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那、那你好好休息。”她放下东西，立刻后退到门边，仿佛多停留一秒都是冒犯，“晚安，x。”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x 的目光落在床头柜的托盘上。清水澄澈，树果散发着淡淡的甜香。他伸出手，拿起水杯，水温恰到好处。
他喝了一口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缓解了因力量冲突带来的些许干渴。
（……微小的善意…）
（……需要记录…并…在必要时，给予同等回报？）
他不太确定该如何处理这种非功利性的、细微的关怀。这在他的生存法则中，属于不太常见的变量。
窗外，阿罗拉的夜空依旧被阴云笼罩，看不到星光。但在这间寂静的房间里，床头那杯清水和一小碟树果，却像是一点微弱的、却切实存在的暖光，悄然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中。
体内的能量依旧复杂而危险，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这一刻，某种坚冰般的外壳，似乎被这微不足道的暖意，融化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裂痕。
莉莉艾回到自己的房间，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他接受了！他没有拒绝！虽然他的反应依旧平淡，但那声“谢谢”却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雀跃。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轻轻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变得更强大…不仅仅是宝可梦对战…也要有更坚强的内心…）
（下次…下次一定…）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x 拿起一枚树果放入口中，甜美的汁液在味蕾上绽开。他沉默地咀嚼着，眼底深处那丝暗彩色的流光，似乎也随着这平静的时刻，悄然沉淀了几分。
夜晚还很长，因为 x 自身情况不稳定，所以并没有让自己的宝可梦们进行放风活动。对于如何获得精纯之光，如何应对奈克洛兹玛的危机，如何平衡体内日益复杂的力量，x 还没有明确的答案。但莉莉艾那笨拙却真诚的关怀，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虽然微小，却确实地荡开了一圈涟漪。
这涟漪最终会流向何方，无人知晓。但它确实存在，在这危机四伏的阿罗拉之夜，悄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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