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隔间顿时安静下来,连隔壁铺位的交谈声也停了。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
时髦姑娘的脸“唰”地白了,她猛地坐起身:“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看不起农民了?”
“哦?”林知夏挑眉,语气锐利如刀。
“那你解释解释,‘乡巴佬’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是赞美劳动人民的光荣,还是讽刺他们土气、落后?你这种做派,我倒要问问,是跟谁学的?旧社会的资本家大小姐吗?”
“你血口喷人!”姑娘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紧紧攥着床单。
“我父亲是海市纺织厂的车间主任!我是正经的工人阶级后代!”
“工人阶级后代?”林知夏捕捉到她话中的关键,语气更加冷峻。
“那就更可悲了!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是天然的同盟军,是亲兄弟!你身为工人阶级的后代,却在这里瞧不起自己的农民兄弟,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忘本!是破坏工农联盟!”
“你……你乱扣帽子,你欺负人!”
姑娘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色厉内荏地喊道,“我要找乘警!”
“找!现在就找!”林知夏寸步不让,声音清越激昂。
“让乘警同志,让列车上的所有革命群众都评评理!看看究竟是谁,满脑子剥削阶级思想,在这里公然歧视劳动人民!我倒要问问,你们家是怎么教育子女的,教出这么一个瞧不起劳动人民的人!”
“说得好!”先前那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忽然出声,他严肃地看着上铺的姑娘。
“小同志,你刚才的话确实不对。没有农民兄弟的辛勤耕耘,我们这些人吃什么?穿什么?你的思想确实需要好好改造改造。”
“就是,”对面中铺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婶也接口道。
“看人不能光看外表,俺看这下铺的小伙子就挺好,实诚!”
“人家第一次坐火车,新鲜一下怎么了?谁还没个第一次?”
舆论一边倒地站在了林知夏这边,时髦姑娘看着周围投来的谴责目光。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猛地扯过被子蒙住头,发出压抑的抽泣声。
林知夏不再理会她,转而看向依旧低着头的三哥,心里一阵酸软。
她轻轻碰了碰林建设紧绷的手臂,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温和:
“三哥,别理她。咱爹是生产大队长,带领全队社员搞生产,支援国家建设,光荣得很!咱娘是养猪能手,去年还给公社挣回来一面锦旗。咱们林家屯的老老少少,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劳动者?不比任何人矮一头!”
秦铮也拍了拍林建设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
“三哥,夏夏说得对。劳动最光荣。你第一次出远门,看什么都新鲜,这是人之常情。我当年第一次坐火车,也跟你一样兴奋。”
他这话半是真半是安慰,但语气里的真诚毋庸置疑。
林建设缓缓抬起头,眼睛有些发红,但腰杆却慢慢挺直了。
他看着妹妹清澈坚定的眼眸,又看看妹夫鼓励的目光,胸口那股憋闷的气渐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融融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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