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车站时，候车亭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张宇先让李娟坐下休息，自己去看了看班车时刻表，确认还有十分钟发车。他回到李娟身边坐下，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喝点水吧，看你渴的。”李娟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浑身的燥热终于缓解了些。
张宇拿着李娟的书包去班车上占好座位，可能是最近农村人都忙着夏收，车上的座位还有很多，张宇占了一个司机后面靠前点的连座。
没等多久，班车的司机就来了，招呼大家上车，要准备发车了。两人跟着人群往上走，张宇让李娟靠窗坐下，自己坐在外面。车快要开了，空调已经打开，凉风吹在身上，两人都松了口气——实在不想再出去了，外面太热了，仿佛连呼吸都带着热气。
车很快启动了，车轮碾过路面，发出平稳的声响。车上的人各异其态：前排的两个阿姨在聊着家里的琐事，声音不大不小；过道旁边的小伙子抱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刚买的面包，正大口大口地吃着；后排的一个大叔靠在椅背上，头歪着，已经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鼾声。李娟今天心情格外好，大概是因为期末考得不错，又买到了想要的资料，她拉了拉张宇的袖子，小声地跟他聊起天来。
“你知道吗，从我走进校园那刻起，心里就一直很紧张。”李娟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张宇能听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位的扶手，眼神里带着点后怕，“班主任拿着成绩单走上讲台时，我感觉我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更快了，快要跳出来了。”
张宇转过头看着她，她的眼睛很大，此刻里面像是盛着星光，又带着点未散的紧张。他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他知道李娟一直很在意这次考试，毕竟是高一升高二的关键考试，关系到分班。
“当成绩单拿到手里，我看了我的成绩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李娟笑了笑，嘴角扬起一个小小的梨涡，“我才感觉我对周围有了感知，对身体的器官有了感知——你都不知道，我当时才发现我的手心像是刚从水里拿出来，满是汗，连成绩单都差点捏湿了。”她说着，摊开手心给张宇看，仿佛还能看到当时的湿痕。
张宇忍不住笑了：“你就是不自信。”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点无奈，“你想想，咱们期末复习那段时间多扎实，每天早上早早就到操场，不是背单词就是读课文，晚上还做题到熄灯，而且你的基础本来就扎实，怎么可能考不好？”
李娟撇了撇嘴，眼神却软了下来：“这是一中啊！精英荟萃的地方，我能自信吗？”她顿了顿，声音又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再说了，我不是怕考不好，是怕和你进不了一个班——那样就无法监督你了，谁知道你会不会上课偷偷睡觉，或者放学跑去打游戏？”她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
张宇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暖。他看着李娟的笑脸，认真地说：“你就是太不自信了。你看你这次理科类的成绩都非常好，数学只差了三分满分，物理和化学都是接近满分，如果分班，你的优势不就显现出来了？”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怎么会偷偷打游戏，我还要陪你一起复习呢。”
李娟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一中高二分班，理科班只看理科成绩，文科班只看文科成绩，而她这次理科三科加起来比文科多了将近五十分，进理科重点班的希望很大。张宇的理科成绩更是拔尖，肯定能进重点班。可她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大概是习惯了对自己没信心，总觉得下一次就会掉链子。
“唉，你说的轻巧。”李娟叹了口气，却没再说反驳的话，只是拿起放在腿上的资料袋，翻出了这次的物理试卷，“你看这道题，我当时虽然做对了，但其实是蒙的，知识点还是有点模糊。”她指着试卷上一道关于电磁感应的题，眼神里满是求知欲。
张宇凑过头去，两人的肩膀靠在了一起，他能闻到李娟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香味，混合着纸张的味道，很好闻。他认真地看着题目，手指在试卷上轻轻点着：“这道题其实不难，关键是要理解楞次定律的本质——‘阻碍’不是‘阻止’，你看这里，线圈切割磁感线产生感应电流，感应电流的磁场会阻碍原磁场的变化……”
他讲得很仔细，不仅解释了这道题的解法，还举一反三地举了几个类似的例子，甚至从包里掏出草稿纸，画了个简易的示意图。李娟听得很认真，时不时会打断他，提出自己的疑问：“那如果原磁场是增强的，感应电流的磁场方向应该和原磁场相反吗？”“如果线圈是闭合的，但没有切割磁感线，是不是就不会产生感应电流？”
张宇耐心地解答着她的每一个问题，偶尔会停下来问她：“明白了吗？”看到李娟点头，他才继续往下讲。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两人身上，在试卷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车里的嘈杂仿佛都被隔绝在了外面，只剩下他们低声的交谈和纸张翻动的声音。
旁边座位的大叔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看到前排的两个孩子凑在一起看试卷，忍不住笑了笑——年轻真好，连讨论题目都透着股认真劲儿。他伸了个懒腰，又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掠过的田野，心里想着家里的孩子，大概也在为了学习努力吧。
李娟把不懂的题目都问完时，车已经开出了城区，路边的风景从高楼变成了低矮的平房和绿油油的农田。她把试卷放回资料袋，伸了个懒腰，肩膀不小心碰到了张宇的胳膊，两人都笑了起来。“谢谢你啊，”李娟小声说，“要是没有你，我这些题肯定还弄不明白。”
张宇摇摇头：“谢什么，我们不是好朋友吗？”他说“好朋友”三个字时，心里忽然有点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没说出来。他看着李娟的侧脸，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心里忽然希望这车能开得慢一点，再慢一点，让这段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李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风吹进来，拂动她的头发，她忽然转过头对张宇说：“不管分班结果怎么样，我们都要一起好好学习，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好不好？”
张宇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温暖。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好，一言为定。”
车继续往前开着，热浪被甩在了身后，车厢里的空调依旧凉爽。两个少年坐在后排，心里揣着同样的心事，看着窗外的风景，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样子——那里有阳光，有汗水，有做不完的试卷，还有彼此陪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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