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的内殿，像一口巨大的蒸笼，布满了蒸腾的热气。
纵使殿角四只半人高的鎏金珐琅冰盆里堆满了冒着寒气的冰块，可那点可怜的凉意瞬间就被无处不在的燥热吞噬殆尽。
窗外的热浪无孔不入，白花花的日头晃得人眼晕。
空气黏糊糊地扒在人身上，吸一口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热意。
蝉鸣扯着嗓子，一声高过一声，聒噪得如同无数把小电钻在脑子里嗡嗡作响。
乌雅呈“咸鱼”状摊在铺了凉玉席的罗汉榻上，身上只穿了件轻薄的素绸寝衣，领口松散地敞着，露出小半截汗津津的锁骨。
她手里有气无力地摇着一柄捻金缂丝花鸟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可惜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的，吹在汗津津的脖颈上，非但不解暑，反而更添几分黏腻烦躁。
额角鬓边早就汗津津的，几缕碎发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痒得她时不时烦躁地伸手去挠一下。
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旁边水晶碗里冰镇着的大西瓜。
可惜，水分不够多，也没那么甜，想吃8424。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条被晒得半干的咸鱼，连翻个身都觉得费劲。
只好将脸颊紧贴着冰凉的玉簟，汲取着那点微薄的凉意，心里第一百零八次诅咒这没有空调风扇的鬼地方。
【好热～好热～好热～我真的好热～】
【哀家要热裂开了！】
【烦死了！哀家这条老咸鱼真的要晒成鱼干了！】
【哀家的冰盆是摆设吗？！怎么还是那么热？！内务府是不是克扣哀家的冰了？！】
【这破地方，连个空调都没有！哀家要投诉！差评！零分！】
【再这么搞下去哀家迟早要造反，掀起工业革命！】
【系统啊系统！你什么时候再给哀家来个不怕热的外挂呗！】
……
系统并不想说话，因为它只是个单机，没有智能！
“热……热死了……”
乌雅像条离水的鱼，有气无力地哼哼，对着旁边同样热得鬓角汗湿的竹息抱怨。
“这鬼天气，冰盆里的冰化得比哀家吃冰酥酪还快！内务府那帮子杀才，送来的冰是不是掺水了？怎么一点都不顶用！”
竹息抹了把额角的汗，声音也蔫蔫的：“主子，今年的暑气是格外重些……”
说着顺手拿过浸了冷水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太后擦拭额角的细汗。
就在乌雅热得灵魂出窍，琢磨着要不要让竹息再往冰盆里怼两块冰，哪怕“望冰止热”解解暑气也好时，殿外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
不是平日里宫人行走的脚步声，也不是低声交谈，而是那种夹杂着几声短促的惊呼和杂乱的脚步声，带着点惊慌失措的骚动。
“外头吵吵嚷嚷的，怎么回事？都热成这样了还不消停？”
本来天热就烦，还搞事！
乌雅蹙起眉头，烦躁地把团扇往旁边一扔，发出“啪”的一声，“竹息，去看看，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哀家宫门口闹腾？嫌命长是不是？”
竹息也侧耳听了听，眉头微蹙：“奴婢听着……像是宫门口那边？奴婢这就去看看。”
她放下扇子，快步走到殿门口，掀开帘子一角，对外面候着的太监低声询问了几句。
片刻后，竹息匆匆回转，脸上的神色带着些微妙和无奈。
“主子，没什么大事。”
竹息压低声音，“就是……就是一个路过的小宫女晕倒在咱们寿康宫门口了。”
“瞧着像是哪个宫外院做粗使的，走到咱们宫门口那片日头地里，走着走着……扑通一下就栽倒了！人事不省！脸煞白煞白的，瞧着怪吓人的！”
“瞧着应该是中暑了，奴才们正手忙脚乱地抬到阴凉处，准备灌些凉水呢”
“中暑？”
乌雅这才勉强支起半边身子，眉头拧得更紧，“这大热天的，在日头底下走，中暑也是难免的，把她抬到后罩房去吧，顺便再去个人，叫个太医来给她瞧瞧！”
“娘娘慈悲，奴婢这就吩咐下去。”竹息闻言立马下去安排。
等竹息回来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带着点欲言又止的同情：“回主子，奴婢打听了一下……这事儿……好像跟沈贵人有关。”
“沈眉庄？”乌雅挑眉，来了点精神，“她整什么幺蛾子了？”
“太后娘娘不知，宫里规矩，酷暑时节，各宫各处的宫人，每日晌午后是能分到一碗绿豆汤的，这是老规矩了。”
说到这，竹息脸上那点怜悯之色更深了，她微微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更低：“可如今……这绿豆汤……怕是不大容易喝上了。”
“嗯？展开说说！”
乌雅敏锐地捕捉到竹息话里的未尽之意，那点被暑气蒸腾掉的八卦精神瞬间回笼了几分，她坐直了些，眼神示意竹息继续说。
“说是……”
竹息斟酌着词句，谨慎地回禀：“前些日子，沈贵人……向皇上进言，说如今暑热，各处用冰用水开销巨大，宫中用度当以节俭为先。”
“提议……减了各宫各处的份例，节省开支，充作军需。”
“其中……就包括了宫人们的绿豆汤。”
“皇上他……准了。”
乌雅“哦”了一声，反应平淡。
裁减份例？老生常谈了，哪个朝代没有？不新鲜。
不过这事儿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竹息继续道：“原先每日午后，各宫各处当值的宫人，都能分到一碗消暑的绿豆汤。”
“如今……沈贵人的意思是，将每日熬煮绿豆汤的花费，直接折成银子，按人头分发下去，让大家……自行采买。”
竹息摇摇头，语气顿了顿，补充道，“说是体恤宫人，或许有人不爱喝汤，拿了银子买些自己更喜欢的解暑之物也是好的。”
乌雅摇扇子的手彻底停了。
绿豆汤折银子？沈眉庄？！
哦～原来是这么个事啊！想起来了！
“折银子？”
乌雅想到剧情里沈眉庄这事导致的后果就想笑，“这沈贵人在闺阁之中怕不是只学琴棋书画，未曾学过管家吧！”
“本事不到位，馊主意倒是一套一套的。”
“银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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