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辰的精神世界，彻底变天了。
如果说之前，这里是太祖炎高阳的私人狩猎场，到处都是金戈铁马，尸山血海，充满了“不服就干，干死为止”的钢铁直男气息。
那么现在，这里被淹了，被一片金色的，温暖的，浩瀚无垠的海洋，给彻底淹没了！
那由数十万百姓最纯粹、最朴素的愿望汇聚而成的民心愿力，根本不跟你讲道理。
它不是攻击，所以你没法格挡。
它不是能量，所以你没法吸收。
它就是一片海。
一片由亿万份“希望明天能吃饱饭”、“希望孩子能读上书”、“希望赋税能再轻点”、“皇帝老爷真是个好人”的念头，所汇聚成的概念之海！
太祖炎高阳那霸道无匹的意志，所化身的铁血战魂，在这片金色愿力的海洋面前，不过是滔天巨浪中的一叶孤舟，瞬间便要被倾覆吞没。
他懵了，他那套“遇事不决，拔刀就砍”的逻辑处理器，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这……这是什么？”
他的意志在咆哮，却发不出半点回响。
那些跟随他征战了一生的玄甲铁骑幻象，此刻正茫然地泡在金色海洋里，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却激不起半点浪花。
它们身上的杀气、煞气、怨气，在这片温暖的海洋里，就像冰雪遇到了烈阳，被快速地净化、消融。
那些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象征着赫赫武功的“血染黄沙”、“伏尸百万”，此刻在这片海洋的映衬下，显得那么的……幼稚，可笑。
就像小孩子在沙滩上堆的沙堡，被真正的涨潮一来，瞬间夷为平地。
“不可能！这不可能！”
帝魂的意志疯狂震荡，他试图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戎马一生，打过最硬的仗，砍过最狠的人，灭过最强的国！
他所信奉的，是力量，是铁与血铸就的绝对权威！
他认为，皇权来自于屠刀，忠诚来自于恐惧。
可现在，一股比他所认知的一切力量，都更加磅礴，更加不可抗拒的力量，出现了。
而这股力量的来源，竟然是……他的意志，穿透了精神世界，看到了天坛之下。
看到了那个第一个跪下的老农，内心深处最朴实的感激。
看到了那个小商贩，对未来生意兴隆的最真诚的期盼。
看到了那个守城的士兵，对自己守护的家园与君主，最炽热的忠诚。
没有恐惧，没有被逼迫，全都是发自内心的拥护、热爱与希望！
这些在他看来，如蝼蚁般脆弱，随手就可以碾死的情感，汇聚在一起，竟然能形成如此毁天灭地，颠覆概念的力量！
这一刻，太祖炎高阳，这位开创了大炎王朝，自信一生从未错过，字典里就没有“输”字的男人，他那用铁血和霸道浇筑起来的世界观，开始出现裂痕。
裂痕迅速扩大，蔓延，最后……轰然崩塌！
他一生追求的，是让大炎强大，是让炎氏血脉万世永昌。
为此，他可以斩叛将，可以坑降卒，可以诛灭士族，可以血洗朝堂。
他用最极致的“效率”，去清除一切他认为的“阻碍”。
他以为，这就是唯一的正确答案。
可现在，他这个不成器的，痴傻的，甚至有点“妇人之仁”的后辈，用一种他从未设想过的方式，给他展示了另一个答案。
一个……看起来比他的答案，更高效，更强大，更无解的答案。
“或许……朕……真的错了？”
这个念头，如同创世以来的第一道惊雷，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轰然炸响。
他那霸道绝伦，唯我独尊的意志，第一次，动摇了。
他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那咆哮的战魂，那奔腾的铁骑，那尸山血海的背景，都缓缓沉入了金色海洋的深处。
他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去消化这次前所未有的冲击，去重新编译自己那套已经运行了上百年的，名为“炎高阳”的底层逻辑。
他，暂时下线了。
……
炎辰的内心深处，那股霸道意志的沉寂，让炎辰感觉整个灵魂都轻松了三斤。
赢了！这场终极摊牌，他赌赢了！
他没有去硬顶这位老祖宗的霸道，那跟拿鸡蛋碰泰山没区别。
他选择，用事实说话！
用一份华丽到让太祖都无法反驳的“业绩报告”，狠狠地甩在了他的脸上！
“老祖宗，看到了吗？这就是孙儿的‘开疆拓土’！您的霸道，是征服敌人的身体。而我的仁政，是征服所有人的心！民心如海，愿力如潮，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江山永固，万世不倒！”
炎辰在心中，完成了这次跨越时空的汇报。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才算真正坐稳了这把龙椅。
不是作为帝魂的被动容器，也不是作为群臣脑补的吉祥物。
而是作为一个真正掌握了自己命运，并且初步摸索到了以“民心”调和“霸道”这无上法门的……
炎辰！大炎王朝，真正的皇帝！
……
天坛之上，百官们还处在集体懵逼的状态。
吏部尚书陈彬，脸色发白，嘴唇哆嗦，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宋……宋大人……这……这祭天……还算成功吗？老天爷……不会生气吧？”
宋大学士手里的核桃碎屑，被他捏成了粉末。
他死死地盯着祭台中央那个小小的身影，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成功？这他妈何止是成功！
这简直就是把老天爷按在地上，强行让他盖章确认“朕即天命”啊！
孟津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他抱着闻人泰的胳膊，整个人都挂在了老将军身上，嘴里念念有词。
“疯了，都疯了……以前是李思远一个人疯，现在是陛下带着几十万百姓一起疯！老将军，我悟了！我彻底悟了！”
孟津双目圆睁，神情近乎疯魔。
“这……这不是权谋，这是通神之术！是神鬼之道！咱们这位陛下，他不是在行帝王事，他是在替天行道，聚万民香火为己用啊！”
闻人泰一把将他甩开，老脸上的肌肉，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抽搐着。
他不懂什么香火成神，但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那个小皇帝，在数十万人的山呼海啸中，缓缓地，转过了身。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
那双眼睛，那双曾经空洞、呆滞、毫无神采的眼睛，此刻，里面的痴傻与懵懂，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山河沉淀般的静穆，与万民灯火般的璀璨。
那双眼睛扫过全场，被看到的官员，无不心头剧震，下意识地低下了头，不敢直视。
那不是一个十岁孩子该有的眼神，那是……君临天下！
炎辰迈开小短腿，走到了王敬忠面前。
王敬忠还跪在地上，老泪纵横，激动得浑身发抖。
炎辰伸出小手，从他颤抖的手中，接过了那枚象征着“天命”的玉璋。
他的动作很稳，小小的手，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没有再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只是举起玉璋，用依旧稚嫩，却清晰无比的童音，对着天地，对着百官，对着那数十万依旧在山呼海啸的子民，宣告。
“礼成。”
两个字，平平淡淡，却像两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了所有人的心头。
百官们猛地一个激灵，如梦初醒。
他们看着那个手持玉璋，沐浴在秋日阳光下，小小的身影。
一个足以颠覆他们过去所有认知的念头，清晰地浮现在每个人的心头。
那个痴傻懦弱的傀儡……不见了，站在那里的，是一个他们完全陌生的，真正的……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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