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生,就像他那间破旧的杂役房一样,简单、贫乏,一眼就能望到头。
最大的罪过,无非是某次御膳房发包子时,趁人不注意偷偷在袖子里,多藏了一个;
最大的奢望,也不过是等熬到五十岁,能攒够银子出宫,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买两亩薄田,了此残生。
这样一个渺小如尘埃的他,怎么会和“陛下”这两个字产生任何交集?
“带走!”
为首的黑衣人没有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一声低喝,两名手下便如提小鸡一般,一左一右架起了福生的胳膊。
福生只觉得双脚猛地离地,整个人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拖拽着,在冰冷的夜色中穿行。
风声在耳边呼啸,宫殿的黑影在眼前飞速倒退,他那颗停摆的心脏,终于恢复了跳动,并且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狠狠撞击着他的胸腔!
完了!
这是福生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一定是东窗事发了!
是偷包子的事?不对,偷个包子罪不至死,更不可能惊动陛下!
难道是……是上次和同屋的小春子赌钱,耍赖赢了他三文钱?
也不对,小春子已经被调去守皇陵了!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自己这卑微渺小的一生中,所有能称之为“劣迹”的鸡毛蒜皮,全都翻了出来。
可无论哪一件,都够不上“陛下亲见”这种令人魂飞魄散的待遇。
恐惧,如同无形的巨手,死死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被带进了一处他从未见过的地下密牢。
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与霉菌混合的怪味。
墙壁上,昏黄的油灯投下摇曳的光影,将几个手持刑具、面无表情的狱卒身影,拉得如同鬼魅。
“扑通”一声,福生被扔在了冰冷的石地上,摔得七荤八素。
他抬起头,惊恐地环顾四周。
正前方,是一张黑沉沉的审讯桌。
桌后,坐着一个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人。
而在那男人的身后,更深处的黑暗里,立着一道屏风,屏风后,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静静地端坐着。
虽然看不清样貌,但一股无形而磅礴的威压,却从那屏风之后弥漫开来,压得福生几乎喘不过气。
他立刻明白了,那屏风后的,就是当今陛下!
“噗通!”
福生想也不想,直接一个五体投地,将额头死死地磕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用尽全身力气嘶喊道:
“奴才福生,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奴才有罪!奴才有罪啊!”
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但这个时候,先认罪总没错!
审讯桌后的男人,正是王敬忠的心腹,漕运督察卫的统领,赵铁山。
他看着地上抖如筛糠的小太监,又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后的屏风,心中也是一片惊疑。
他奉王大人之命,动用绝密力量,抓捕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杂役。
王大人更是亲自守在隔壁,严令他审讯过程中的每一个字,都必须精准无误。
这阵仗,比当初审问丞相李思远的心腹干将还要大!
这小太监,到底是什么来头?
赵铁山压下心中的疑惑,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
“啪!”
“大胆福生!见了本官,为何不抬头?”
福生吓得一个激灵,颤巍巍地抬起头,那张脸早已被鼻涕和眼泪糊得不成样子。
“福生,”
赵铁山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缓缓开口,
“别紧张,陛下仁慈,只是让你来回忆一些旧事。”
旧事?福生心里咯噔一下。
“本官问你,天启二年,秋,九月十三,夜。你在何处,当值何差?”
轰——!
这个问题,如同一道惊雷,在福生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天启二年,九月十三!
那个日子,他一辈子也忘不掉!
那是太尉王德贵满门被屠的那个血腥之夜!
他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铁山见状,眼神一凛。
有戏!
王大人和陛下,果然是神机妙算!
他继续施压,声音陡然拔高:
“怎么?想不起来了?需要本官帮你回忆一下吗?当晚,你是否被临时抽调,前往太尉王德贵府上,负责清理现场?”
福生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凝固了。
他……他们竟然知道!连这种临时抽调的杂务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完了!彻底完了!他们什么都知道了!
那个被他隐藏了整整三年的,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的秘密,终究还是藏不住了!
恐惧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他以为朝廷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才来提审自己。
此刻的审问,不过是想看看他是否老实!
“噗通!噗通!噗通!”
福生像是疯了一样,用额头一下又一下地死命磕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鲜血很快就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奴才不是人!奴才被猪油蒙了心啊!”
他一边磕头,一边歇斯底里地哭嚎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赵铁山都给整懵了。
我……我就问了一句,你怎么就主动招了?
招的还是我根本不知道的事儿?
隔壁房间,通过一个不起眼的传声铜管,将审讯室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的王敬忠,也是猛地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震惊与狂喜。
“找到了!陛下真的找到了,老夫还以为要费一番手脚,没想到此獠竟如此不经吓,自己就全招了!”
屏风之后,炎辰的小脸上,古井无波。
但他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一丝计划中的得意与兴奋。
成了!‘玄学探案法’的第一步,心理施压,完美成功!”
“接下来,就让我看看,你这个被‘国运’选中的倒霉蛋,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吧!“
福生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将三年前那个夜晚的秘密,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吐了出来。
“是奴才的错!是奴才一时起了贪念!”
“那天晚上,现场太吓人了,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死人……奴才奉命去搬运李德贵的尸体……”
“就在……就在奴才抬起他胳膊的时候,一件东西从他的袖子里滑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奴才……奴才借着灯笼的光一看,那……那是一块上好的和田玉佩啊!晶莹剔透,一看就价值连城!”
“当时现场一片混乱,没人注意到奴才……奴才就……就鬼迷了心窍,趁着弯腰的功夫,一把抓起那块玉佩,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说到这里,福生再也说不下去,只是趴在地上,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整个密牢,死一般的寂静。
赵铁山已经彻底惊呆了。
太尉王德贵灭门案,
三年前那桩轰动京城,让整个大理寺和刑部颜面扫地的惊天悬案!
当年,所有人都以为现场被凶手清理得干干净净,没有任何遗漏。
谁能想到,竟然还有一件如此重要的证物,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杂役,因为一时的贪念,私藏了整整三年!
而陛下,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只是让暗卫跟着一片树叶,就精准地锁定了这个藏着惊天秘密的小太监!
赵铁山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看向那道屏风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敬畏,变成了近乎膜拜的狂热!
这不是凡人的智慧!
这是神明!这是行走在人间的神明啊!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用颤抖的声音,发出了最后的致命一击:
“那块玉佩……现在何处?!”
福生不敢有丝毫隐瞒,哭着喊道:
“在……在奴才的房间!掖庭甲字十三号房,床……床底下第三块石板的夹层里!”
“因为……因为玉佩上沾了血,擦不掉,奴才不敢拿出去卖,就……就一直藏着!奴才一次都没敢拿出来看过啊!”
赵铁山猛地站起身,对着门口的黑衣卫士,发出一声惊天怒吼:
“来人!立刻封锁掖庭甲字十三号房!挖地三尺,也要把证物给本官找出来!”
“遵命!”
几道黑影,瞬间消失在密牢的黑暗之中。
整个审讯室,只剩下福生绝望的哭嚎,和那道屏风后,掌控一切的、死神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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