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夏小棠特意买了些水果，专程来到卓玛家。
她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张罗出几道菜，锅碗瓢盆叮当作响，热闹了好一阵。
“小棠做的饭真好吃啊……”爷爷尝了一口，眯起眼睛感叹道，“炖得烂糊，特别好嚼，太适合我啦！”
夏小棠脸上微微发烫。这几个菜卖相实在普通，她本来就不常下厨，会的菜式屈指可数，被这么一夸，更有些不好意思了。
“爷爷，您这夸得也太生硬了吧……”卓玛笑着揶揄，一边夹起一块切得粗粗的萝卜，“小棠这手艺放到食堂，估计都没人买。”
爷爷拿起筷子轻轻敲了下卓玛的手背：“那也比你强，你懒，连做都不做！”
“就是！”夏小棠低头偷笑，顺手给卓玛夹了块肉。“下次，咱俩一起做！”
卓玛立刻做出一个“晕厥”的表情，倒在夏小棠肩膀上：“完了完了，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
“你这孩子！”爷爷立刻帮腔，“跟小棠学着点！多好的孩子啊！”
“就是！多好的小棠啊！就那个许湛不长眼…”卓玛话一说出来，立马意识到多嘴了，慌忙捂住嘴巴。
夏小棠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随即装作自然，继续低头夹菜吃饭，只是动作明显慢了些。
老人家轻轻放下筷子，目光温和地看向小棠，“小棠啊…一会儿吃完饭，爷爷给你讲讲故事吧…”
“好…”小棠轻声应着。
饭后，爷爷泡了一壶粗茶，茶香袅袅中，他的声音缓而沉静。
原来，卓玛的爷爷并非少数民族，而是年轻时随部队进藏，在那片辽阔的高原上，结识了卓玛的奶奶
由于当时的部队规定，两人无法立刻相守，卓玛的奶奶一等就是好几年。由于爷爷家里反对，差一点分手，不过最终他们还是走到一起。
爷爷为了这份爱情，违背了父母的意愿，永远留在了雪域高原。
后来，卓玛的爸爸考上了联大，在校园里结识了卓玛的妈妈。
毕业后，本来卓玛爸爸已经申请到留校任教名额，但是由于卓玛奶奶生病，他毅然决定回藏工作照顾母亲。
因此两人分手，两年没有联系。
后来因为彼此放不下，卓玛妈妈放弃了工作，追爱到藏区，和卓玛爸爸一起建设这片土地。
夏小棠听着听着，眼泪就无声地滑落下来。
“孩子，你知道吗？卓玛的奶奶十几年前就去世了……”爷爷眼里泛着泪花。“我呀，一开始恨她，把我弄到这地方来，你倒先走了。后来啊，我想通了……”
“好孩子，我是想告诉你：这世上的人和缘分，很多时候不是好不好、配不配、对不对！”
爷爷的声音温和却有力，“你看，我当年是个愣头青，你奶奶是草原上的格桑花，谁不说一句不般配？卓玛她妈妈，是从南方水乡来的姑娘，一开始连糌粑都吃不惯，可现在，她能骑着马跑得比谁都快。”
“感情这事儿，就像爬山。有的人陪你一段，到了分岔路口，他要去别的山头看看，这没什么不对。”
“你留在原地，那才叫傻。”爷爷指了指窗外，“你的路还长着呢，我和我儿子在忠孝和爱情之间做了不同的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没有对错！”
卓玛悄悄握住了小棠的手。
夏小棠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但这一次，不是因为难过，而是某种淤积于心许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爷爷……”她哽咽着。
“哎，”老人慈祥地应着，“傻孩子，你不是他，站在他的角度，也许别无选择。不要为难自己，想不通就先不要想了，也许过一段时间自己就想通了…”
“嗯！”这么多年来，夏小棠第一次感受到家人般的温暖。
她几乎理解了爷爷的话……站在他的角度，也许……别无选择……突然有些释怀了。
爱人也好，妹妹也好，她能感受得到，他也很为难，不是吗？无论是哪种感情，他的纠结，他的犹豫…说明在他心目中也是放不下的……这就够了，何必让大家为难呢。
开门进屋的时候，许湛在家里。
夏小棠先开口，“从卓玛那里拿了几个水果回来，一会儿我们洗洗吃了吧。”
不知怎么回事，爷爷说完那些话以后，她面对许湛没那么难受了。
“好，我来洗。”许湛接过她手里的塑料袋。
夏小棠回屋换了一件衣服出来，许湛已经洗好水果放在桌上。
他正在削苹果皮，“这个苹果有点大，咱俩一人一半吧。”
“好，你给我一小块就行。”夏小棠坐在他对面。
“昨天，我没耍酒疯吧？”夏小棠试着问他。
许湛轻笑，“还行。”
“什么叫还行？”
“一开始闹了一会儿，唱了几句，”他顿了一下，想起他们亲吻的画面，“再后来…就睡着了。”
“李明宇看见了？”夏小棠问。
“没，回来后才开始闹的。”许湛把削好的苹果切开一半递给她，“吃吧。”
“你怎么给我这么大，我说我吃不了。”夏小棠嘟囔。
“吃不了给我。”许湛习惯性地说，他看了夏小棠一眼。她也正在看他，又慌忙别开视线。
“许湛，过了年，我们把手续办了吧。”
许湛咬了一口苹果，看着她，没有说话。
夏小棠接着说，“我想好了，你说得对，我的身份凭自己很难生存。我去找明宇哥，在他那工作一段时间，适应适应社会。”
她说得坦然，像是在和他商量。
“好。”他哑声回应。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都低着头吃着苹果，却尝不出味道。
“小棠，到了滨城，照顾好自己。”许湛目光真诚。
“嗯。”夏小棠浅笑着点头。
她的唇咬着苹果泛起盈盈水光。那是他昨天偷尝过的味道。
她吃得很慢。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再让他吃自己剩下的，实在不太合适……
可方才在卓玛家确实吃了不少，她真的有些撑了，忍不住打了个“嗝…”，随即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
“行了，别硬塞了。”许湛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很自然地从她手中拿过那半块苹果，三两口就吃完了。
“许湛……”她抬起头，声音很轻，“我以后……还会见到你吗？”
他沉默了一瞬，目光沉静地看向她，语气却十分肯定：“当然会。”
她闻言，唇角慢慢漾开一个甜甜的笑，然后转身走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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