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程府上下贴上了窗花剪纸，挂上了红灯笼，下人们收到主子发的赏钱，个个脸上喜气洋洋。
正堂，摆上了几桌宴席。程府的主子们、留在本地过年的掌柜还有夫子们都聚在一起吃团年饭。
唐氏带着姨娘们站在一旁侍候男人们用膳，主桌只坐了程老夫人、程大爷、程二爷和程三爷并着程嘉树、程元年和程鹤年三位最年长的少爷。
其他少爷们单开一桌，张氏、阮氏、程宝珠、程青樱等女眷在内堂设了一桌，七少爷程旭之和八少爷程武年由于年纪尚小也随女眷坐一起，与外面隔开来。
“来来来，我给大家斟酒。”唐氏轮桌伺候着酒席上的男子们。
程青樱听见母亲在外面吆喝，心下不是滋味，张氏说了一句让她深感认同的话：“好好的主母，尽干些伺候的活，做给谁看呐！”声音很小，但程青樱是挨着她坐的，自然听见了。
程宝珠示意道：“娘，别乱说。旁边还有人呢。”
张氏瞥了一眼程青樱，有些心虚，止住了话头，转而看着程宝珠受伤的手，心疼道：“宝儿呐，你说说你，怎么还弄伤了手，还疼不疼啊！”
“娘，我没事。就是不小心刮到了，你都说了八百回了。”
“说了你也不长记性，从小到大跟个皮猴子似的，这儿磕一下那儿碰一下。怎么就不让娘省点心？”
“哎呀，我要娘操心我一辈子。”程宝珠撒娇道。
张氏无奈道：“你这个讨债鬼！”
张氏给程宝珠舀了勺蟹酿橙递到她嘴边，“宝儿呐，尝尝这个蟹酿橙。味道可鲜了！”
程宝珠尝了一口，眼冒金光：“嗯，真好吃！娘，你也吃。”
程青樱看着张氏给女儿喂饭，阮氏给自己的一儿一女夹菜，程武年也被自己的姨娘托付给嬷嬷照看，就连府里最没存在感、她的庶出妹妹程青萍都有姨娘给的糕点。
九岁的小丫头乖巧地坐在程青樱右侧，头发梳了个十字髻，簪了几朵粉紫色绢花，穿了一身粉色对襟交领百褶裙，模样乖巧，对伺候她的丫鬟招了招手。
丫鬟近身道：“小姐，怎么了。”
“翠兰，我不想吃了。”程青萍放下筷子。
名叫翠兰的丫鬟从袖口掏出一块帕子，打开帕子，里面放着五六个山药糕：“小姐就吃了几口饭，肚子会饿。庄姨娘猜到小姐不肯好好吃饭，特意给小姐准备了糕点。”
“哇！是姨娘做的山药糕。”程青萍开心地拿起糕点吃了起来。
程青樱明明是这个府里最受欢迎的小姐，此刻心里却颇不是滋味。
“二姐，你吃吗？”程青萍递给程青樱一块糕点，眼神真挚。
“谢谢三妹，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程青樱强颜欢笑，婉拒道。
“那好吧。”程青萍把糕点塞进了自己口中眯着眼露出享受的表情。
程青樱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人，坐不住了，起身说道：“我出去消消食。”
程青樱漫无目的地走着，只觉得无端孤寂。
“小姐，前面院子都荒废了，黑灯瞎火的，咱们还是不要去了。”丫鬟以眉害怕道。
程青樱对于这个新配的贴身丫鬟并不满意，胆小怕事，没点骨气，挥挥手道：“去宴席知会一声，我回飞云居歇下了，你不用跟着了。”
“小姐你一个人没问题吗？”以眉秉持着奴婢随侍主人的原则问道。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奴婢退下了。”以眉急匆匆地往回走，似乎真的有什么鬼在追。
程青樱进到废弃的院子，里头还摆着些女人首饰，应该是哪个姨娘曾经的住所，找了个靠窗的椅子，用帕子随意擦了擦灰，心事重重地坐下了。
程宝珠变得难对付了，母亲眼里一向没有她，祖母经过拐卖一事后对自己到底是不如从前亲热了，这偌大的宅院，竟无人可依，她还有什么筹码？难道真的等着及笄被随便嫁给一个小官或者商户之子吗？
不，她想起白塔寺遇到的那个丰神俊朗的男子，要嫁，她也要嫁给那样的！等开了春，她要打听清楚那个男子的底细，想办法接近他才是。
程青樱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就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
“婉珍，程鹤年好像在调查他母亲的死因？”
“哦？怎么说？”
是周老和徐姨娘的声音，程青樱屏住了呼吸，凝神听着，他们俩怎么会搞到一起？
“他回族学那天问我知不知道韩廷，还问我韩廷参加中秋宴有什么异常？”
“你怎么回的他？”
“我当然说没有异常，婉珍，他怎么会知道中秋宴的事情？他不会调查到我们身上吧。”
“慌什么？当初他只有六岁，能记得什么？况且知道那件事的人都死了，死无对证，谅他什么也查不出来。就连朱兰心的爹都还以为我是他女儿的好姐妹，每年还给我送新年贺礼，哼！父女俩都蠢到家了。”徐婉珍恶毒一笑，“对了，那几本书给他了吗？”
“放心，我亲自交到他手上的。”
“那就好。只要他看了书，我就能保证他一定考不上童生。”徐婉珍得意道。
“还是我的婉珍有办法，知道把毒液浸到那书本中去。”周绍摸着徐婉珍的手讨好道。
“哼！等那程鹤年死了，再没有人能迈得过我们元年去！”
“我快等不及了，每次元年管程大富叫爹的时候，我这心里真不是滋味！”
徐婉珍安抚道：“总归你是他的爹，等他以后继承家业了，保管让他叫你叫个够！”
她继续说：“好了，宴席还没结束，我们该回去了。”
什么？程元年不是程家的血脉？程青樱听到了不得的秘密，惊讶不过一瞬，转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徐婉珍，既然你想搅乱程家，你怎么能不入局呢？你们都斗起来，戏才好看呢！
“五弟六弟，随我一起放鞭炮！”程嘉禾拉着程孝年和程嘉茂兴冲冲地往外跑，随侍的丫鬟小厮赶紧跟上去。
“我也要去玩。”程旭之五岁出头，正是男孩子好动的年纪，听见哥哥们要去玩，他也坐不住了。
阮氏也不是什么过分看护孩子的人，询问程若水道：“若水想去玩吗？”程若水飞快摇摇头，这孩子，就是太闷了。
阮氏吩咐嬷嬷道：“你带着少爷去看看热闹，注意不要让炮仗伤了他。”
“老奴明白。”嬷嬷恭敬行礼，程旭之被嬷嬷牵出去了。
“那若水和小八玩，好不好？”
程若水看着程武年，他脑袋圆圆，眼睛圆圆，手胖乎乎的，四岁左右的年纪，正由嬷嬷抱在怀里喂饭吃，懵懵懂懂，给程若水看乐了。
“我们若水笑了呢！喜欢小八是不是？”
程若水羞涩地点点头，主动上前握了握弟弟胖乎乎的小手。
程武年还不大认识人，就见一个梳着两个圆圆发髻的姐姐拉了他的手，觉得欢喜，小手指在程若水手上蹭了蹭。
“娘亲，我可以把长命锁送给小八吗？”程若水问。阮氏笑着点点头。
程若水将自己脖子上的银制的长命锁挂到了程武年的脖子上，默默念道：“希望小八百病无忧、健康长寿。”
程武年戴上长命锁，冲着程若水笑弯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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