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未走近，一股熟悉而强烈的、带着刺激唾液分泌的酸甜气息便随风扑面而来。
刘昌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口中已是津液横生。
两人快步走到树下，仰头望去，繁密的枝叶几乎遮天蔽日，那些熟透的杨梅如同饱满的玛瑙珠子，诱人至极。
“动手！”
刘昌不再耽搁，利落地将袍角撩起，紧紧掖在腰带里。
他搓了搓手，看准树干上粗糙的凸起与裂缝，手脚并用，如同猿猴般“唰唰”地向上攀爬。
慧明年纪小，身形本就轻盈，加之常在山中活动，更是灵活得不可思议，只见他像一阵风似的，三两下就窜到了更高处的枝桠上。
刘昌顾忌着自己的体重，担心树梢那些细嫩的枝条无法承受，爬到树腰一处足够粗壮结实的分叉处便停了下来。
这里能够得着的杨梅，大多处于半青半红的状态，显然是日照稍欠。
他伸手摘下一颗红多青少的，试探着放入口中，牙齿轻轻一合，饱满的果浆瞬间在口中炸开。
那股尖锐而纯粹的酸意立刻席卷了所有味蕾，刺激得他忍不住龇牙咧嘴，眉头紧锁。
但这股强烈的酸劲过后，喉间却缓缓泛起一丝回甘，别有一番风味。
他抬头，朝着上方那个在枝叶间若隐若现的身影喊道：
“慧明！小心脚下，抓稳了！”
“晓得啦！刘施主你也当心！”
树顶传来慧明清脆快活的回应，伴随着枝叶晃动的窸窣声响。
他身处阳光最充足的树梢，指尖所及，皆是那些接受日光洗礼最充分的果子。
刘昌不再多言，也开始专注地采摘自己能够到的杨梅，动作小心而迅速，尽量避免碰落那些尚未成熟的青果。
但他仍会时不时抬起头，目光穿透层叠的叶片，密切关注着上方那个灵活移动的身影，确保他的安全。
山林间时光静谧而专注，没过太久，两人带来的布兜便都装得满满当当，沉甸甸地坠在腰间。
他们小心地顺着树干溜下，重新脚踏实地后，相视一笑，脸上都带着满载而归的畅快与喜悦。
慧明凑过来，扒拉着看了看刘昌布兜里的果子，见多是青红相间，不由得得意地笑了笑，献宝似的将自己的布兜捧到刘昌眼前：
“刘施主，你瞧瞧我的。”
刘昌定睛一看，果然大不相同。
慧明摘的这些杨梅，颗颗饱满圆润，颜色是深浓的紫黑，表面那层细密均匀的“绒刺”仿佛都透着甜意。
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汁水充盈，甜度定然更高。
他伸手从慧明兜里抓了几颗放入口中，轻轻一抿，果然！
酸味变得柔和而含蓄，甜味则愈发突出鲜明，丰沛的汁水瞬间盈满口腔，滋味妙不可言。
“长在树顶，晒的阳光更多，就是不一样！”
刘昌由衷地赞叹，竖起了大拇指。
慧明得了夸奖，眼睛笑成了月牙，又看向刘昌那兜偏酸的杨梅，机灵地提议：
“刘施主，你这个样子的，其实拌上辣椒面吃，才是一绝呢。又酸又辣，格外开胃生津。”
刘昌闻言接话道：“我也觉得这样好吃，那待会儿用晚膳的时候，我去膳房讨些辣椒面来试试看。”
慧明却拍了拍胸脯，大包大揽：“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不用等晚膳，我房里就有现成的。”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分享小秘密的得意：
“膳房的师兄们都知道我嘴馋，时常会偷偷给我些好吃的。”
“这辣椒面，是上次我们几个小的偷偷溜到后山，捡了柴火烤洋芋时剩下的，拌了足足的花椒，又辣又麻味道好极了。”
一路说笑回到寺中，两人皆是汗流浃背，僧袍和衣衫都贴在了身上。
慧明执意要将自己那兜杨梅塞给刘昌，作为昨日那些点心的谢礼。
刘昌推辞不过，见他态度坚决真诚，便也不再客气，将沉甸甸的布兜接了过来，先拿回自己暂住的厢房放下。
然后又取了干净的换洗衣物，和慧明一同说笑着往寺后专供香客和沙弥使用的浴室走去。
用沁凉的井水冲洗掉一身的汗水和疲惫，换上干爽的衣物，两人都觉神清气爽。
慧明果然守信，带着刘昌去了他居住的禅房，从床底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箱里，珍重地取出一小包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递给刘昌：
“喏，刘施主，就是这个，你闻闻，可香了！”
刘昌接过，打开油纸一角，一股混合着辣椒焦香以及花椒香的浓郁香气立刻扑鼻而来，果然诱人。
他不再与慧明客气，真诚道谢后，将辣椒面包好收入怀中。
回到厢房，刘昌抓了一捧慧明摘的杨梅，仔细地用清水反复洗净，沥干水分，码放在一个白瓷碗里。
红得发黑的果子衬着雪白的瓷壁，煞是好看。
接着，他又将自己摘的杨梅也洗出小半碗，均匀地撒上辣椒面，用一双干净的竹筷轻轻拌了拌。
红艳的辣椒粉裹在或青或红的杨梅表面，色彩对比鲜明而热烈，散发出一股引人垂涎又带着几分挑战意味的辛香。
到了晚间，白日里的暑气渐渐消散，晚风带来丝丝凉意，一轮皎洁的明月缓缓升上墨蓝色的天幕，清辉洒满庭院。
刘昌便邀请了周荔夫妇、隋父隋母，以及秦玥秦瑶姐妹，一同到寺中庭院一处宽敞的石桌旁纳凉赏月。
他将两碗杨梅摆在石桌中央，一碗是色泽诱人的甜杨梅，一碗则是披着“红装”的辣拌杨梅，立刻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秦瑶第一个忍不住，伸出小手就抓了几颗慧明摘的甜杨梅塞进嘴里。
酸甜可口的汁水在口中弥漫开，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连连称赞：
“好甜！好多汁！比前日吃的野萢味道更足！”
她的目光很快又被那碗拌了辣椒面的杨梅牢牢吸引。
小姑娘好奇心重，看着辣拌杨梅觉得定然别有风味，于是也毫不犹豫地挑了一颗个头最大的，迅速塞入口中。
下一秒，只见秦瑶整张小脸瞬间扭曲成了一团，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嘴巴张得老大。
不停地倒吸着凉气，小手拼命地在嘴边扇风，语无伦次地喊道：
“嘶——哈——哎呀！好酸！好辣！嘴里要着火啦！”
那又酸又辣的双重强烈刺激，让她的小表情丰富夸张得如同在演一出精彩的独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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