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泽门瓮城的烟尘尚未落定，龙渊义军如决堤洪流涌入金陵外城。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哀嚎声在昔日繁华的街巷中交织成一片修罗炼狱的悲鸣。然而，中军大纛之下，李香林的目光却如寒星，死死锁定了内城尽头那片巍峨肃杀的宫殿群——皇城！
“赵无极！”李香林手中霸刀“惊鸿”斜指皇城方向，刀身映着火光与血色，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渴饮仇敌之血，“你缩头乌龟做到头了！”
“磐石、赤云，清理残敌，控制要道！破军，随我直取皇城！”楚云飞金刀高举，声若洪钟。他浑身浴血，却精神抖擞，目光灼灼地望向李香林，“香林，那老狗定在皇城负隅顽抗，里面机关重重，我打头阵！”
“机关？”李香林清冷的嘴角勾起一丝锐利的弧度，霸刀刀尖在青石板上划出一道刺目火星，“任他千般机巧，我自一刀破之！云飞，你带破军精锐，按美玲图纸所示，寻地宫入口！那老狗若想活命，必藏身于最深处！墨先生！”
“在。”墨衍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李香林身侧，量天矩的银白光柱扫过混乱的战场，精准地投射在皇城正门——承天门那紧闭的巨大门扉上。光柱中，门扉结构、内部可能的机括锁簧纤毫毕现。“承天门，重铁包木，内藏‘九子连环锁’，门后或有‘千斤闸’与‘伏火流沙’。强破需‘破城锥’正面轰击震位与离位节点，同时以精钢楔入坎位缝隙，阻其闸落。”
“交给我！”彭烈的大嗓门炸响，他扛着一柄新打造的、足有磨盘大小的精钢巨锤，锤头布满狰狞尖刺，身后跟着数十名推着巨大撞车、扛着巨型钢楔的力士，“老墨，指哪打哪！看老子把这破门砸成烧火棍！”
“美玲。”李香林看向身边。
李美玲早已将璇玑盘悬于腕间，琉璃镜片飞速旋转，将墨衍量天矩投射的影像与皇城建筑图纸叠加演算。“皇城地宫入口，据《工部秘档》残卷载，应在‘勤政殿’御座之下。然赵无极经营多年，必有改动。地脉煞气最浓处…在西北‘钦安殿’方位！入口很可能被转移至钦安殿附近，借地脉遮掩！”她指尖一点，璇玑盘光丝勾勒出一条通往钦安殿后偏僻庭院的路径，“此处，‘听松苑’，假山布列暗合‘反五行’，地气有异！”
“好！云飞，你带破军精锐，由墨先生指引，速探听松苑！务必找到地宫入口！”李香林令出如山。
“得令！”楚云飞咧嘴一笑，眼中战意沸腾，大手一挥，“破军的弟兄们！跟老子去掏老鼠洞！”
“香林，你自己小心！”他转身欲行，又猛地顿住，深深看了李香林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担忧、信任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炽热。
李香林心头微动，面上却依旧冷冽如霜，只微微颔首：“速去。挡我路者，死。” 霸刀惊鸿似乎感应到主人的杀意，发出一声清越颤鸣。
皇城深处，钦安殿后，听松苑。
此地果然偏僻。奇石假山形态嶙峋，古松虬枝盘曲，在暮色与硝烟中投下幢幢鬼影，寂静得可怕，与外城的喊杀声形成诡异反差。
楚云飞带着数十名“破军”中最精锐的好手，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行。墨衍走在最前，量天矩的银白光柱如同探照灯，仔细扫描着每一寸地面、每一块假山。
“停！”墨衍突然低喝，光柱定格在庭院中央一块看似平平无奇的巨大青石板上。“坎水隐踪，离火藏煞…就是这里！下方有巨大空洞，入口机括…在艮位那块鹰嘴石下！”
一名身形瘦小、绰号“穿山鼠”的破军成员立刻闪身而出，手中精钢探针插入鹰嘴石底部缝隙，轻轻一拨。
咔哒！ 轻微的机括声响起。中央那块巨大的青石板缓缓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向下延伸的方形入口，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某种金属锈蚀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乖乖，藏得够深！”楚云飞探头看了看深不见底的阶梯，搓了搓手，“老墨，下面什么情况？”
墨衍斗笠微抬，量天矩光柱探入洞口，却如同泥牛入海，光芒被浓稠的黑暗迅速吞噬，只能照亮入口下方丈许。“地煞之气极浓，干扰感知。阶梯材质…非金非石，似某种厌法合金，能吸收内力探查。小心，必有机关！”
“管他刀山火海，老子闯定了！”楚云飞艺高人胆大，沉阴木臂甲包裹的手按上腰间厚背砍刀刀柄，“老规矩，‘穿山鼠’、‘夜猫子’探路！‘铁塔’、‘石柱’断后！老墨居中策应！弟兄们，下！”
与此同时，皇城正门，承天门外。
“给老子——开！”彭烈须发戟张，浑身肌肉虬结如龙，双臂灌注千钧之力，将那柄恐怖的“裂地”巨锤抡圆了，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狠狠砸在承天门墨衍指定的“震位”节点上！
轰——！！！ 如同陨星坠地！整个承天门剧烈震颤！包裹的厚铁皮瞬间凹陷崩裂，露出里面粗大的硬木门栓！巨大的反震力让彭烈双臂发麻，脚下青石寸寸龟裂！
“就是现在！坎位！楔！”彭烈怒吼。
数名力士扛着大腿粗、丈余长的精钢巨楔，在“赤云”弩手的掩护下，顶着城头零星射下的箭矢，悍不畏死地冲到门缝处，将巨楔狠狠砸入墨衍指定的缝隙！
嘎吱——！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响起！巨大的门缝被强行撑开尺许！
“破城锥！给老子撞！”彭烈金刀一指！
呜——！沉重的号角声中，那架由铁木打造、头部包裹着厚重生铁、形如巨犀撞角的“破城锥”，被数十名壮汉推动着，在泥泞中加速，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狠狠撞向被巨楔撑开的门缝！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承天门那号称可挡千军的门栓，在“破城锥”的蛮力冲击和“裂地锤”的震荡破坏下，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令人心碎的断裂声！两扇巨大的城门向内轰然洞开！
“龙渊！杀——！”李香林清叱如凤鸣九霄，一马当先！惊鸿霸刀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血色长虹，直贯入皇城！身后，“磐石”重甲如潮水般涌入！
地宫深处，阶梯尽头。
楚云飞等人踏入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巨大空间。空气粘稠得如同胶水，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和金属锈蚀的气息。微弱的光源来自岩壁上稀疏镶嵌的、散发着惨绿幽光的萤石，勉强勾勒出空间的轮廓。
这里并非天然洞穴，而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殿堂！地面铺设着切割整齐的巨大黑石，布满灰尘。四周矗立着数十根需数人合抱的粗大石柱，柱身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狰狞兽纹。整个空间呈圆形，穹顶高耸，隐没在黑暗之中。
而在大殿的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由暗金色奇异金属铸造的、形如巨大祭坛的基座！基座之上，空无一物，只残留着一个复杂的凹槽印记。
“他娘的…来晚了？那老狗把东西拿走了？”楚云飞环顾四周，看着空荡荡的祭坛，心头一沉。
“不…东西还在下面！”墨衍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量天矩的光柱死死锁定祭坛基座下方，“贪噬之心…已与更深层的地脉熔炉彻底融合！这祭坛只是投影！真正的核心…在下面！入口…在祭坛！”
他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嗡——！嗡——！嗡——！
祭坛基座上残留的凹槽印记，骤然亮起刺目的暗金光芒！整个大殿地面，那些布满灰尘的黑石板上，瞬间浮现出无数道纵横交错、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线条！这些线条复杂玄奥，瞬间构成一个覆盖整个大殿地面的巨大阵法！
“不好！是阵法！”楚云飞头皮发麻，厉声示警！
嗤！嗤！嗤！ 数道幽蓝色的光束毫无征兆地从地面阵图节点射出，速度快如闪电！两名冲在最前的“破军”好手根本来不及反应，护体真气如同纸糊般被洞穿，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光束射中要害，瞬间化作两具焦黑的尸体！
“艮位生，震位死！踏坤位！避坎离！”墨衍嘶声高喝，量天矩光柱急速扫过地面复杂的阵图，试图寻找生门。
然而阵法已然全开！整个大殿仿佛活了过来！地面阵图光芒流转，幽蓝光束如同毒蛇般从不同角度、不同节点疯狂攒射！石柱后方阴影处，更响起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数个隐藏在暗处的、形如蜘蛛的金属傀儡眼中亮起猩红光芒，挥舞着锋利的刀臂，迅疾如风地扑杀过来！
“他奶奶的！跟老子玩阴的！”楚云飞怒吼一声，厚背砍刀化作一片泼水难入的刀幕，铛铛铛格开数道致命光束，火星四溅！他脚步连踩，按照墨衍指引，险之又险地避开一个坎位节点射出的粗大光柱，反手一刀将一只扑到眼前的金属蜘蛛劈成两半！
“穿山鼠！找机关枢纽！夜猫子，盯住柱子后面！铁塔石柱，护住老墨！”楚云飞一边格挡闪避，一边嘶声指挥。破军众人虽惊不乱，各展绝技，与这诡异莫测的阵法和凶悍的机关傀儡战作一团。
大殿内刀光剑影，光束纵横，金属碰撞与惨叫声不绝于耳。墨衍在铁塔、石柱两名壮汉的拼死护卫下，量天矩光柱疯狂扫视，额头渗出细汗：“反五行逆乱…生门在变！是‘活阵’！核心在…在穹顶！”
楚云飞百忙中抬头，只见那隐没在黑暗中的穹顶中央，一点暗金光芒正幽幽亮起，如同沉睡巨兽缓缓睁开的独眼！
钦安殿外，喊杀声震天。
李香林率领精锐已突破至皇城核心区域，正与赵无极最后的心腹禁卫血战。霸刀惊鸿所向披靡，刀气纵横，每一次挥斩都带起一蓬血雨。
李美玲并未参与正面厮杀，她带着一队墨家工匠，正围在钦安殿后一处不起眼的古井旁。璇玑盘悬于井口，琉璃镜片飞速旋转，映照出井下复杂的水脉走向。
“不对…水脉被改道了！下方有强大的热能干扰！”李美玲秀眉紧蹙，“姐姐！云飞他们下去的入口…地煞之气在剧烈翻腾！下面…下面有强大的阵法被启动了！”
李香林一刀劈飞一名禁卫统领，闻言心头一凛，猛地望向听松苑方向。就在这时——
轰隆隆！！！ 整个皇城地面，如同地龙翻身般，剧烈震颤起来！钦安殿的琉璃瓦簌簌落下，殿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贪婪、暴戾与毁灭的恐怖意志，如同火山喷发般，从地底深处冲天而起！瞬间席卷了整个金陵城！
天空，那厚重的铅云被这股意志搅动，疯狂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中心，一点暗金光芒急剧膨胀，如同苍穹之上睁开了一只冷漠俯瞰人间的巨眼！
李香林握刀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发白。她感受到手中霸刀“惊鸿”在微微颤鸣，那不是兴奋，而是一种…如同遇到天敌般的忌惮与愤怒！
“贪噬之心…彻底苏醒了！”墨衍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穿透混乱的战场传来。
李香林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目光如冰，死死锁定那地宫入口的方向。楚云飞…还在下面！
“美玲！不惜一切代价，给我轰开这地宫！”她的声音冰冷，却蕴含着焚尽一切的决绝。
李美玲看着璇玑盘上疯狂闪烁、几乎要崩裂的琉璃镜片，又看了看姐姐眼中那从未有过的焦灼，猛地一咬牙，从随身机关匣中取出数枚闪烁着危险红光的金属圆球：“准备‘雷火子母钻’！目标，听松苑入口！给我…炸穿它！”
暗金巨眼高悬，地火翻腾欲燃。龙渊霸刀所指，是深渊，亦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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