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入口前那片不大的空地,此刻已沦为风暴的中心。战斗的激烈程度在瞬间被推向顶峰,又因各方目的的微妙差异而呈现出一种奇特的节奏。黑衣人的目标明确得可怕——不惜一切代价,抢占先机进入地宫。他们如同精密的杀戮机器,每一个动作都高效而致命,彼此间的配合更是天衣无缝,或佯攻,或掩护,或突进,如同一张收缩的网,向着那漆黑的洞口罩去。然而,他们似乎也深知此地乃佛门净地,且寺内守卫乃至官方力量正在急速逼近,久战必生变数,因此攻势虽凌厉无匹,招招指向要害,却隐约带着一种速战速决的急切,并非完全是不死不休的缠斗,更多的是为了牵制与创造突破的缝隙。
赵莽的悍勇冲锋如同一柄沉重的破城锤,硬生生砸进了黑衣人严谨的阵型之中。他完全放弃了防守,双目赤红,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怒吼,那根熟铜短棍被他舞动得如同风车一般,挟着呼啸的恶风,只管朝着面前的黑衣人猛砸猛打。这种纯粹依靠蛮力与悍勇的打法,反而让习惯了精巧配合的黑衣人一时难以适应。虽有三名黑衣人立刻将其围住,刀光专攻其下盘与侧翼,在他壮硕的身躯上留下了几道血痕,但赵莽恍若未觉,反而被疼痛激起了更深的凶性,短棍横扫竖劈,竟逼得那三人一时无法近身,只能游斗缠斗,暂时为身后的队友分担了巨大的压力。
夏侯琢的身影在塔林的阴影与微光间闪烁不定,如同鬼魅。他的暗器手法已臻化境,不再是大范围的泼洒,而是变成了精准致命的点杀。金钱镖划出诡异的弧线,专打黑衣人持刀的手腕关节;铁菩提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射向膝盖后的委中穴;更有几枚细如牛毛的透骨针,无声无息地袭向对手的眼睑、咽喉等脆弱之处。他的存在,就像一根毒刺,让那些试图冲向地宫入口的黑衣人不得不分神应对,步伐屡屡受挫,阵型也出现了些许混乱。两名冲在最前的黑衣人,更是被他一连串神出鬼没的暗器逼得手忙脚乱,不得不放缓脚步,挥舞短刃护住周身,闯入地宫的企图被硬生生延迟。
蔡若兮则与那名招式阴狠诡谲的潜伏者战得难分难解。她的乌金软鞭如同拥有了生命,时而如灵蛇出洞,刁钻狠辣地直取对方要害,时而如长虹经天,舞动出一片密不透风的防御圈,将对方那些角度诡异、往往从不可思议方位袭来的攻击尽数挡下。鞭影与对方那对奇形短叉碰撞,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劲气四溢。蔡若兮心知不能久战,心思电转间,鞭法愈发灵动,不求毙敌,但求将其牢牢拖住,为队友创造机会。她的身形翩若惊鸿,在方寸之地挪移闪避,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杀招,显示出极高的轻功造诣和冷静心态。
徐逸风一击震退两名临近洞口的黑衣人,并未立刻追击。他如同定海神针般立在洞口前方丈许之地,目光如冷电,瞬间将整个混乱战场的每一个细节尽收眼底。赵莽的怒吼、夏侯琢的暗器破空声、蔡若兮鞭梢的厉啸、黑衣人的短促呼喝、以及陈文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喘息、小栓子压抑的呜咽……所有这些声音,混杂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血腥味和尘土气息,构成了一幅残酷的画卷。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塔林入口处的月亮门方向,杂沓的脚步声和惊怒的呼喝声已如潮水般涌来!火把的光芒将那片区域的夜空映得通红,人影幢幢,当先冲进来的正是十余名手持齐眉棍、戒刀,神色惊怒交加的白马寺武僧!紧随其后的,竟是几名穿着皂隶公服、眼神锐利如鹰、腰间佩刀的人物,他们的动作明显比僧侣更加训练有素,步伐沉稳,一进来目光便如同探照灯般扫视全场,瞬间锁定了地宫入口和混战中的众人!
内外交困,真正的绝境!
时机稍纵即逝,若被这群人合围,任凭他们武功再高,也绝难脱身,更别提进入地宫了!
徐逸风不再犹豫,胸腔中一股真气激荡,吐出一个短促、清晰却如同金铁交鸣般传入每个人耳中的指令:
“进!立刻!”
这声号令如同惊雷,在混乱的战场上炸响!
夏侯琢反应最快,闻声之下,毫不犹豫地虚晃一招,手中最后一把铁蒺藜如同天女散花般撒向对面两名黑衣人,趁对方挥刀格挡、视线被阻的刹那,身形如同失去了骨头一般,猛地一扭一缩,便如泥鳅般从战圈的缝隙中滑出,脚尖连点地面,带起一溜烟尘,直扑地宫洞口!
蔡若兮听到号令,心领神会。她娇叱一声,体内真气灌注长鞭,原本灵动的鞭身瞬间绷得笔直,如同一条毒龙,猛地卷向对手那对奇形短叉的交叉点,用力一绞一拉!那潜伏者没料到蔡若兮突然变招,力道如此之大,猝不及防之下,兵刃险些脱手,身形也是一个趔趄。蔡若兮借这一拉之力,身形如同柳絮般向后飘飞,同时口中急呼:“赵大哥,别打了,快走!”
赵莽虽杀得性起,但对徐逸风的命令却是无条件服从。听到蔡若兮的呼喊,他狂吼一声,竟然对侧面劈来的一刀不闪不避,只是微微侧身,用厚实的肩背肌肉硬扛了上去!“嗤啦”一声,衣衫破裂,皮开肉绽,鲜血顿时涌出。但赵莽借着这股狠劲,不管不顾,短棍一个横扫千军,携着沛然莫御的力量,将围住他的三名黑衣人逼得不得不暂避锋芒,向后跃开半步。就这半步的空隙,赵莽如同脱缰的野马,迈开大步,不管肩头血流如注,轰隆隆地如同蛮牛冲阵,朝着地宫入口狂奔而去,每踏出一步,地面都仿佛微微一震!
那两名被徐逸风震退、刚刚缓过气来的黑衣人,眼见夏侯琢和赵莽都要冲进洞口,眼中闪过一丝焦急和不甘,再次悍不畏死地扑上,想要做最后的阻拦。
“哼!冥顽不灵!”
徐逸风冷哼一声,身形未动,只是双袖再次拂出。这一次,袖中蕴含的力道更加阴柔诡异,并非刚猛的掌风,而是两股旋转的暗劲,如同无形的漩涡,准确地撞向两名黑衣人的胸口。黑衣人只觉一股粘稠的拉扯之力传来,不仅前冲之势被阻,脚下更是虚浮,仿佛踩入了流沙,身不由己地再次向两侧踉跄退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夏侯琢和赵莽的身影先后没入那黑暗的洞口。
“陈先生!小栓子!快!” 蔡若兮落地后,顾不得喘息,一把拉起还趴在地上、双腿发软的陈文。陈文吓得魂不附体,几乎是凭借本能,连滚带爬地被蔡若兮拖着冲向洞口。而小栓子,也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竟出奇地利落敏捷,小小的身影紧贴着蔡若兮,如同她的影子一般,寸步不离。
徐逸风断后,他挺拔的身影如同渊渟岳峙,挡在洞口与追兵之间。他的目光冷冽如万载寒冰,缓缓扫过那些再次试图合围上来的黑衣人,以及已经从月亮门冲入塔林、正迅速散开、形成包围圈的僧侣和公门高手。那些人的脸上带着惊怒、警惕,还有一丝贪婪。火把的光芒跳跃不定,将一张张或狰狞、或肃杀的面孔映照得如同庙里的罗汉鬼刹。
不能再等了!包围圈正在迅速合拢!
电光火石之间,徐逸风眼角余光瞥见地上散落的一件小玩意儿——那是之前破解赫连部某个陷阱时,夏侯琢拆下的一个残破毒雾囊,内部机关已坏,但囊体内还残留着些许未曾完全挥发的刺激性粉末。几乎是本能反应,他脚尖如同拥有生命般轻轻一挑,将那不起眼的皮囊勾起,同时体内磅礴内力瞬间运转至足尖,猛地发力!
“噗!”
一声不算响亮的闷响,那残破的毒雾囊如同被重锤击中,在空中炸裂开来!一股辛辣刺鼻、带着浓烈硫磺和古怪药味的灰白色粉末瞬间弥漫开来,如同凭空升起的一道烟雾墙壁,正好笼罩在追兵最密集、冲得最前的区域!
这粉末虽因机关失效而失去了致命的毒性,但强烈的刺激性却丝毫未减。冲在最前面的几个武僧和黑衣人首当其冲,粉末吸入鼻腔,顿时觉得喉咙如同被火烧灼,眼睛如同被撒了辣椒面,剧痛难忍,泪水狂涌,视线瞬间变得一片模糊!
“咳咳咳!小心!是毒雾!”
“我的眼睛!咳咳……卑鄙无耻!”
“散开!快散开!”
惊呼声、咳嗽声、咒骂声顿时响成一片。原本严整的追兵阵型瞬间大乱,前冲之势为之一滞,不少人下意识地挥舞着手臂后退,试图避开那令人难受的烟雾。就连那些训练有素的公门高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阴招弄得措手不及,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趁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徐逸风身形如同化作了一道没有实质的青烟,向后疾退!他的速度快到了极致,在空气中拉出一道淡淡的残影。
就在他身形即将没入地宫那向下延伸的黑暗之中的刹那,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仿佛触动了某种古老的感应机制。身后那巨大的、滑开的八边形石质基座,发出了沉重得令人牙酸的“轰隆隆”的巨响,开始缓缓地、却又带着无可抗拒的天地伟力般,向上复位!速度不算快,但那沉重的势头,仿佛能碾碎一切阻碍。
最后一丝外界的光明被迅速压缩。在入口即将完全闭合的最后一瞬,徐逸风锐利的目光穿透逐渐合拢的缝隙,精准地捕捉到了那片混乱的、被灰白粉末笼罩的区域边缘,那名一直未曾亲自出手、只是冷静指挥的黑衣人头领,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火光摇曳间,那头领蒙面巾上方的双眼,如同两颗浸过冰水的黑曜石,穿越了空间与烟雾,死死地盯住了徐逸风没入黑暗的方向,投来了一瞥!
那一瞥,冰冷、阴鸷、怨毒,却又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仿佛一条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已经牢牢锁定了猎物的气息,要将他们的模样深深镌刻进骨髓之中。这是一种不死不休的宣告。
下一刻,“轰!!!”
一声沉闷如巨兽合拢嘴巴的巨响,彻底隔绝了内外!最后的光线消失,所有的喧嚣——兵刃碰撞声、呼喊声、咳嗽声、脚步声——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掐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死一般的黑暗与寂静之中。唯有地宫内部阴冷潮湿的空气,包裹着众人,以及他们自己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咳……咳……嗬……” 夏侯琢第一个忍不住,在黑暗中大口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他招牌式的调侃,“他奶奶的……进个门跟闯阎罗殿的刀山火海似的……这地宫的主人……怕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主儿?见面礼……也太他娘的隆重了……”
“嗤”的一声轻响,一团微弱却温暖的火光在黑暗中亮起,驱散了少许令人心悸的黑暗。是蔡若兮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跳跃的火光映亮了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几缕散落的发丝被汗水粘在额角,她顾不上整理,第一时间便将担忧的目光投向刚刚断后进入的徐逸风。“逸风,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显然刚才的经历让她心有余悸。
徐逸风借着火光,迅速检查了一下自身,内息运转一周天,确认只是真气消耗颇大,并未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他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沉稳:“无妨,只是损耗些气力。”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正龇牙咧嘴检查肩上伤口的赵莽身上,“赵兄,你的伤如何?”
赵莽摸了摸胳膊上那道皮肉翻卷、仍在渗血的刀口,又活动了一下肩膀,瓮声瓮气地道:“皮外伤!狗娘养的黑皮崽子,刀还挺快!不过想放倒俺老赵,还差得远!” 他虽然说得轻松,但苍白的脸色和额头的冷汗显示这伤口并不像他说的那么轻松。蔡若兮见状,连忙从腰囊中取出金疮药和干净布条,上前帮他简单包扎。
小栓子在一旁拍着自己的小胸口,小脸煞白,嘴唇还在微微哆嗦,一副惊魂未定、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吓、吓死我了……那么多箭……还有刀……差点、差点就……” 他后怕得话都说不完整,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紧紧靠在蔡若兮腿边,寻求着安全感。
陈文则直接瘫坐在冰冷潮湿的石阶上,背靠着粗糙的岩壁,大口喘着气,双手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扶了扶歪斜的眼镜,望着眼前深邃的、不知通向何方的黑暗,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后怕和一丝侥幸:“进来了……总算……总算进来了……方才真是千钧一发,生死一线……若晚上半步,后果不堪设想……” 他回想起那擦着头皮飞过的弩箭,依旧心有余悸。
火折子的光芒有限,只能照亮周围几步的范围。脚下是向下延伸的、粗糙开凿的石阶,布满湿滑的青苔。两侧是冰冷的、凹凸不平的岩石墙壁,上面似乎雕刻着一些模糊的图案和文字,但在微弱的光线下难以辨认。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千年不见天日的霉味和土腥气,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檀香却又更加古老的奇异香味,以及一种深埋地底的阴冷寒意,仿佛能渗入骨髓。
暂时,他们是安全了。厚重的石门将外面的危险暂时隔绝。但此刻,在这绝对的黑暗和死寂中,一种新的、源于未知的压力,却更加沉重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头。地宫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是尘封的佛宝,还是致命的陷阱?外面的追兵,尤其是那个黑衣人头领,会甘心放弃吗?他们是否有办法打开这沉重的石门?那个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眼神,仿佛烙印一般,萦绕在众人心头,挥之不去。
他们如同坠入了沉睡巨兽的腹中,前路是深不见底、吉凶未卜的黑暗迷宫,后路已被彻底封死。短暂的喘息之后,是更深沉的探险和无法预料的挑战。
(第12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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