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盯着舷窗外那条由狰狞虫族构成的“通道”，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说头儿，”他声音有点发干，“你确定这玩意儿是请柬，不是餐券？”
林启没有回答，只是操控“远征号”缓缓驶入。
通道尽头，那颗“活体行星”睁开了如同熔岩湖泊般的巨眼。】
“远征号”引擎维持着最低功率，如同漂浮在黑暗海沟中的一叶孤舟，缓缓滑入那条令人毛骨悚然的“通道”。
舷窗外，是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虫族单位。它们静默地悬浮在两侧，如同两堵活着的、不断微微蠕动的巨墙。近距离看去，那些闪烁着幽光的甲壳上遍布战斗留下的伤痕，巨大的口器边缘还滴落着尚未完全凝固的腐蚀性黏液，镰刀状的前肢偶尔无意识地开合，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刺耳细响。无数双复眼反射着“远征号”的灯光，冰冷、空洞，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集体性的、令人不安的注视。
雷感觉自己后背的汗毛都立起来了，他死死盯着外面那些近在咫尺的狰狞口器，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
“我说头儿，”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但效果不佳，“你确定这玩意儿是请柬，不是餐券？我怎么感觉它们看咱们的眼神，跟看一块会自己走路的高级牛排没啥区别……”
艾拉紧抿着嘴唇，双手紧紧抓着控制台边缘，指节泛白。她的目光不断扫过外部传感器读数，尤其是生物信号监测。“它们……很安静。生物电场活动趋于平稳，攻击性激素水平在下降。但是……有种更强的、统一的波动从深处传来。就像……所有个体都接入了一个主处理器。”
王岩站在战术位，身体紧绷如弓，视线锐利地扫视着通道两侧任何可能的异动。“保持护盾能量分配偏向接触面。所有近防武器待命，设定为自动反击模式。”她低声下达指令，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零”眼中数据流平稳，但汇报的内容却不容乐观：“通道结构稳定，由超过十七种不同功能的虫族单位协同维持。推算其核心单位体积约为‘远征号’的四百七十倍。物理威胁等级：极高。”
林启站在主控位前，面容平静，但眼神深处是化不开的凝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宏大的、冰冷的意志如同背景辐射般笼罩着四周，并且随着深入通道而愈发清晰、强烈。他没有回答雷的问题，因为答案显而易见——这既是请柬，也可能瞬间变成餐券。关键在于，对方想要什么。
“远征号”继续深入。
通道仿佛没有尽头，两侧的虫族墙壁向后缓缓移动。压抑和死寂几乎要让空气凝固。
终于，在穿过一片格外密集的、如同血管丛般蠕动的巨型触须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抵达了“通道”的尽头。
那是一个无比广阔的地下空间——或者说，是那颗“活体行星”内部的腔体。空间的“墙壁”由不断搏动、流淌着幽绿色光芒的肉质脉络构成，如同一个巨大生物的心脏室。而在空间的中央，悬浮着一个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庞然大物。
它的主体像是一个放大了亿万倍的、不规则的女王蜂腹部，覆盖着厚重如山脉般的几丁质甲壳，甲壳缝隙间透出熔岩般的暗红色光芒。无数粗大的、如同神经索或脐带般的肉质管道从它的身体延伸出去，连接着腔体的四壁，仿佛在汲取着整个“行星”的营养。
而最令人灵魂颤栗的，是它“头部”的位置。
那里没有口器，没有复眼，只有两个巨大的、如同湖泊般的凹陷。凹陷之中，缓缓涌动着炽热、粘稠的、散发着毁灭性能量波动的……熔岩！那熔岩如同活物般翻滚、流淌，构成了它的“眼睛”！
就在“远征号”驶入这个腔体的瞬间，那两只熔岩巨眼，仿佛从亘古的沉睡中苏醒，缓缓地“聚焦”，将无形的、沉重如山的视线，投注到了这艘渺小的人类战舰上。
一股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的意念洪流，如同宇宙初开的大爆炸，瞬间席卷了整个舰桥！
“渺小的……个体。”
这意念不再破碎，而是带着一种古老、威严、仿佛能主宰星辰生死的绝对力量。
“你们……携带‘钥匙’……亦携带‘枯萎’。”
“靠近……让我……看清……”
雷被这股意念冲击得一个趔趄，差点从座位上滑下去，他脸色发白，喃喃道：“我……我去……这‘看清’……该不会是把我们拆开来‘看’吧？”
艾拉强忍着意识几乎要被撕碎的感觉，急促地说道：“它在扫描我们！从基因层面到科技造物！它在寻找‘生态武器’的秘密，还有……还有别的东西！”
林启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放在锻锤下反复敲打，但他死死守住意识的清明，集中全部精神，向着那熔岩巨眼的方向，再次传递出意念：
“我们寻求……共存。而非……吞噬。”
熔岩巨眼中的光芒微微闪烁，意念中带上了一丝清晰的、毫不掩饰的……嘲弄。
“共存？”
“宇宙……只有……猎食……与被猎食。”
“‘钥匙’……引来‘归零’……你们……是灾星。”
伴随着这个意念，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突然攫住了“远征号”！战舰的护盾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引擎动力被强行压制！
“护盾过载！结构完整性下降！”
“我们被锁定了！某种生物力场！”
“它在拉我们过去！”
警报声和惊呼声同时在舰桥响起。
只见一条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半透明的巨大触须，从那只熔岩巨眼中缓缓伸出，如同一条嗅探的巨蟒，向着“远征号”缠绕而来！触须的顶端，能量高度凝聚，散发出足以分解物质基本结构的危险波动！
它所谓的“看清”，显然不只是用眼睛！
雷猛地扑到控制台前，手指就要按下武器发射键：“跟它拼了！”
“别动！”林启厉声喝止，他的额头渗出冷汗，但眼神却异常锐利地盯着那条越来越近的能量触须，“它在试探！所有人，保持绝对静止！相信我们的‘筹码’！”
能量触须如同情人般轻柔，却又带着致命的威胁，缓缓缠绕上“远征号”的舰体。护盾在与触须接触的瞬间，发出刺耳的滋滋声，能量水平急剧下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解析意味的能量渗透进来，扫过舰船的每一个角落，扫过每一个人的身体，甚至……试图深入他们的意识！
艾拉紧闭双眼，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被进行一场无麻醉的解剖。
雷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松开握着武器控制杆的手，汗水顺着额角滑落。
就在那能量触须即将触及舰桥观测窗，仿佛要将整艘船彻底瓦解分析的前一刻——
林启猛地抬起头，不是用意识，而是用人类的声音，清晰而冰冷地开口，他知道对方一定能“听”懂：
“我们可以制造……更多的‘枯萎’。”
“也能制造……治愈。”
“或者……我们可以谈谈，如何对付共同的敌人——‘归零者’。”
能量触须的动作，骤然停顿。
那两只熔岩巨眼的光芒，剧烈地闪烁了一下。
庞大的意念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犹豫。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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