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消息接踵而至。
“零”的声音冰冷地播报：“柯伊伯带观测网络，信号丢失率百分之九十七。”
“天王星轨道哨站群，于三小时前失去联系。”
“土星环工业带……确认被二维化。”
当最后一条信息传来时，连王岩都晃了一下：“木星防线……被穿透了。”】
“远征号”舰桥仿佛变成了一个不断接收报告的灵堂。每一次“零”那不带感情色彩的播报声响起，都像是在众人心头又钉下一根冰冷的棺材钉。
“柯伊伯带全域观测网络，信号丢失率持续上升，当前已达百分之九十七。剩余三个节点信号极度微弱，预计将在七分钟内完全中断。”
星图上，代表太阳系最外围防线的、曾经密密麻麻的光点，此刻已几乎完全熄灭，只剩下零星两三点微光在顽强闪烁，如同风暴中即将燃尽的烛火。
雷一拳砸在身旁的合金柱子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却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股无处发泄的憋闷。“妈的……连看都看不到了……”
没人回应他。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主屏幕，看着那片代表“归零者”推进的、不祥的暗红色阴影，正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稳定得令人绝望的速度，向内侵蚀。
短暂的寂静后，“零”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一把淬冰的匕首：
“接收到延迟通讯。来源：天王星轨道哨站群。最后有效信号传输时间为三小时前。信号内容为……高维常数紊乱警报，及空间结构崩塌的初级特征数据。随后通讯彻底中断。根据模型推演，该哨站群已失联。”
天王星！那个冰巨星的轨道，人类迈向深空的重要中转站之一，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甚至连它们是如何消失的，都只能依靠三小时前的数据和冰冷的推演。
艾拉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她面前的屏幕上，正疯狂运算着二维化边界的推进模型，试图找出哪怕一丝规律。“太快了……这种效率……它们像是在执行一套设定好的清理程序，没有任何犹豫，没有能量损耗……”
她的话语被接下来的消息打断。
“土星环工业带……”零的声音似乎有了一瞬间极其微小的凝滞，但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确认被二维化。‘开拓者’号巨型船坞及附属十七个工业平台，未传回任何遇袭警报，于同一时间在监测画面上……失去立体结构。”
主屏幕的一角，强行切入了一段由更内圈观测站传来的、极度模糊的影像。只见土星那宏伟的光环旁，那些如同璀璨宝石般镶嵌其上的工业设施，在百分之一秒内，从充满机械美感的立体结构，变成了一片紧贴在太空背景上的、色彩怪诞的、扁平的“贴纸”，随即无声碎裂、消散。
那片空域，只剩下土星及其卫星们依旧孤独地运转，仿佛那些耗费了人类数代心血建造的工业奇迹，从未存在过。
“开拓者号……”王岩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那是她曾经服役过的地方，那里有她熟悉的船坞和同僚。她的嘴唇微微颤抖，但军人的坚韧让她强行压下了翻涌的情绪，只是背在身后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坏消息如同永不停歇的冰雹，持续砸落。
“小行星带矿业中心失去联系……”
“火星轨道预警网络信号衰减百分之八十……”
“金星大气层外监测平台……”
每一条信息，都代表着一片人类涉足星域的陷落，代表着无数可能来不及撤离的生命，被那种无法理解的方式从现实中抹除。
绝望如同不断上涨的冰冷海水，已经淹到了喉咙。
就在这时，一道来自木星轨道防线指挥部的、带着强烈干扰和绝望嘶吼的紧急通讯，强行接了进来！
“……这里是‘朱庇特之眼’！它们来了！重复！它们突破……滋滋……防线！空间锁死！无法跃迁！所有武器……无效！它们……它们在改写……引……力……”
通讯信号在一阵刺耳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噪音中，戛然而止！
几乎在通讯中断的同时，“零”的播报声同步响起，冰冷地确认了那个所有人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木星防线引力场监测阵列，数据归零。”
“木星轨道第十七至二十五区城，空间结构参数异常，符合二维化前兆特征。”
“木星防线……已被穿透。”
“穿透”这个词，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了王岩的胸口。
她身体猛地一晃，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旁边的战术面板才稳住身形。木星防线，那是人类在太阳系内圈构筑的最后、也是最坚固的壁垒！依托木星庞大的引力和其众多卫星建立的立体防御网，驻扎着联合舰队最精锐的力量！是她和无数同僚耗费心血设计的、理论上足以抵御任何已知文明攻击的钢铁长城！
可现在，这条长城，在“归零者”面前，如同阳光下的薄冰，连延缓对方脚步似乎都没能做到，就被……“穿透”了。
不是击溃，是穿透。仿佛那坚固的防线，那密集的火力，那英勇的士兵，都只是不存在的幻影。
舰桥内，死一样的寂静。
雷张着嘴，看着星图上那道原本代表着希望和依托的、环绕木星的绿色防线，此刻正被那片暗红色的阴影从多个点无情地刺穿、瓦解，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凉透了。
艾拉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所有的数据，所有的模型，都在指向同一个结果——太阳系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这个时间，短得令人窒息。
林启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地球的蔚蓝影像。木星防线之后，就是内行星带，就是……家园。
他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没有丝毫犹豫和彷徨，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看向主控台上那个标记着无限符号的加密指令集，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最终审判的宣告：
“启动‘时间循环’协议的所有前置准备。”
“我们……没有下一次试探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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