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被五花大绑,如粽子般按跪在地,莱恩的玄气依旧钉在他体内,防止他另有手段暴起伤人。
村民们面面相觑,接二连三的变故让他们如坠雾中,在场唯一了解莱恩为何如此的,也只有三人而已。
两廓村的村长,分别安抚着各自的村民。不少听懂意思的村民眼眶微微发红,纷纷变得与二者一样,神色皆是激动不已。
梁敬叹了口气,知道黄石算是完了。这位大人八成从两位村长口中,得知了这几年他背地里干的荒唐事。
“你觉得自己很冤吗?”莱恩走到跪在地上的黄石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位柳鸢镇的父母官:“那些被你剥削的喘不过气的百姓,也觉得自己很冤。”
他声音不大,但传进所有人的耳中俱是清晰无比:
“王国三大主税,田赋,户赋,商赋。在你任期不论老弱病残,旱地良田,皆涨了三成。”
“牧税,盐铁等附加杂税,至少两成进了你个人的口袋。听说你还无视律法,在王国祭贡,玄气贡税,以银代徭中上下其手?”
“你还觉得自己很冤吗!?”
莱恩怒气再难压抑,伸手结结实实抽了他一巴掌,接着说道:“怪不得柳鸢镇年年满额赋税,你还只是个镇官,这要让你做了一县之主,你还不上了天?!”
黄石垂首喘息,一侧脸颊高高肿起,哼都不敢哼一声。
“还有你们!”他转身扫向着黄石带来的官吏捕司,伸手挨个点去:“别以为我没说你们,在这期间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干了什么,不需要我一条条给你们列出来吧?”
众人低头噤声,不敢回答。
莱恩走到战马旁,将马背上的齐鸣剑匣“咚”地杵在地上,玄气流向手掌,目露凶光:
“给你们一晚上时间,实相的话明日老实交代!”
“谁若妄想逃走——”
“铮——”
玄气流转,他一掌拍向剑匣机关,齐鸣剑匣应声开启,三尺青锋飞射而出,在他身旁盘旋嗡鸣,寒光闪闪。
“你一定不会快过我的剑!”
长剑飞掠而出,一闪之间贴在那几个亲信额前,逼得他们连连后退,面如死灰。
“至于你们。”莱恩看向两村呆滞的村民,语气缓了下来,眼神柔和许多:“把你们打架时候扔下的破烂都收拾收拾,带回家。”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驮包中拽出一团皱巴巴的袍服,抖开后指向上面清晰的脚印:“对了,把鞋脱了,我倒要看看是谁趁乱踩了我一脚!”
教训了一番踩到自己的刁民,又佯装生气的阻止了他们跪下谢恩,莱恩终于将事情解决了一半。
“梁驿丞,今晚辛苦驿站兄弟,还要跑一趟。”他再次拿出自己的腰牌,递向梁敬:“麻烦梁驿丞派几个人连夜赶往湘竹城,我还有他事在身,想在三日内把这只蛀虫依律定罪。”
“莱大人客气。”梁敬双手接过腰牌,抱拳正色道:“下官定派人快马加鞭,绝不误了大人正事!”
莱恩满意地点点头,见那些收拾完东西的村民仍未离开,不由得有些奇怪。
“米大叔,怎么了?”
上廓村村长红着眼走上前来,想握着莱恩的手,又怯怯地收了回去,最后深深鞠了一躬:
“大人,草民恳请判案之时,能在一旁亲眼见证他伏法!”
“那是自然。”莱恩点点头。
随即他挑了挑眉,看向那群打架斗殴的村民:“还有你们那些往我身上扔泥巴菜叶,踩我敲我的家伙,本官也将一并判罚。”
“毕竟嘛…”
他笑得意味深长:
“犯了错,就要受罚。”
最后莱恩没去柳鸢镇,当他跟着梁敬回到驿站的时候,子时已经过半。
驿工端来热腾腾的肉汤面饼,他也终于同意将驿工将衣袍拿去洗净,草草吃了些东西,便和衣而睡。
第二天刚刚破晓,他便起身整装,谢绝了梁敬陪同,单骑直奔柳鸢镇。
冬日早晨的街道行人稀少,一层薄雾在阳光下逐渐消融,莱恩的马蹄声从镇南一路响到镇所,最后沉寂下来。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镇所大堂案后,一一审查着镇丞呈上的卷宗,笔尖从卷宗划过,留下浓浓墨香。
“黄石怎么样?”
莱恩翻看着案上堆叠的卷宗,头也不抬地问道。
“回大人的话。”镇丞偷偷看了眼被卷宗遮住身影的莱恩,轻声答道:“黄镇…黄石及其同党昨夜已一并押入柳鸢镇牢,今早那些党羽也都交代了罪行。”
“那就好。”莱恩提笔将自己认为可疑的账目圈出,接着问道:“黄石的家,去了吗?”
镇丞点了点头,又意识到莱恩看不见自己,赶紧出声补充:“是,镇防营的巡使已经查封了黄石的宅邸。”
他大着胆子靠近案台,见莱恩并未阻止,伸手从卷宗中抽出一本册子,打开铺在莱恩正看着的卷宗旁边:
“这里是从他家中查到的物品清单,请大人过目。”
“哦?”莱恩来了兴致,随手翻开:“你们到底查到多少东西,竟然还造了册?”
他将册子打开,一股墨香扑面而来,显然是才写完不久。
“黄金十锭,白银二百锭,珠宝首饰若干,稻米三百石…他囤这么多粮食干什么?”
莱恩皱了皱眉,接着翻去:
“丝绸八十匹,绫罗绸缎两百匹,冬裘皮革六十张,腊肉五百斤,腌制鹅鸭八十只…他这是要请全镇吃席?”
“三十斤装精盐二十袋…还敢倒卖官盐??”
莱恩合上册子,轻轻揉着眉心:
“这家伙藏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肯定也有账册吧。找到了吗?”
“大人请看。”镇丞马上又抽出一本小册展开,正欲说明,便看到莱恩盯着自己,笑的怎么那么…
狡黠?
镇丞吞了口口水,佯装镇定的移开视线:
“这里记载了他…”
“来,你坐。”莱恩起身,走到镇丞身后,将他按在椅子上:“你是镇丞,他的左右手,对柳鸢了解的比我多得多。”
他把桌上的卷宗连同那两本账册一并推到对方面前。
“查账对账,记得清楚些,我先出去吃点东西,饿死了。”
留下了大张着嘴的镇丞,莱恩晃晃悠悠地离开了镇所。
两日后,湘竹县官员赶到了柳鸢。
在莱恩的见证,黄石及其党羽被正式定罪,押往湘竹。而那些没收的物资则被一并带走,充入国库。
至于误伤莱恩的那些村民,也依照律例一一判罚:
除了踩了他一脚和用锅铲敲到他头的那两人各责十仗,其他人只是在莱恩的要求下,象征性的罚了十枚铜叶,作为补偿。
两廓村的地界再次以碑为准,重新划定。
镇丞成为了代理镇守,如果不出意外,柳鸢镇的下一任父母官非他莫属。
“莱大人。”
镇丞,不,代理镇守送走了湘竹的官员后,捧着一个木盒神神秘秘地凑到莱恩身边,压低了嗓音:
“规矩我懂,大人请看。”
他打开盒子,白花花的银锭在灯火下闪着冷光。
“这是何意?”莱恩皱起眉头,盯着眼前这笑的灿烂的男人。
镇丞咧了咧嘴:“黄石被罚没的赃物折算下来接近白银四百锭,这里是留下四十锭,用来孝敬大人。”
莱恩将盒子合起,背过身子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是王国官场中的“潜规则。”
贪官家产罚没,一成留于查封城属,二成进入上级府城,四成送入省仓,剩下的三成才会送往国库。
而那三成,经过神京官僚层层剥削后,真正送到太初圣殿的,怕是只剩一成。
“留下十锭,作为镇中廉洁官吏的奖赏。”
“其他的,在穷苦人手中购入物资,送到家境贫寒的百姓家中,聊以慰籍吧。”
“毕竟,也快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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