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眩晕与空间拉扯感过后,双脚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地面。那股萦绕在七彩光罩之外的恐怖威压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置身于母体般的温暖与安宁,却又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张谦(墨渊)与敖青青踉跄几步,勉强稳住身形,第一时间警惕地环顾四周,体内残存的力量暗自提聚,以应对可能出现的任何突发状况。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守卫、或是琳琅满目的宝藏并未出现。
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个与外界宫殿群的宏伟壮丽截然不同的空间。
这里并非金碧辉煌,也非珠光宝气,而是一片……近乎虚无的混沌。
他们仿佛站立在一片无垠的、暗沉沉的虚空之中,脚下是凝实如镜面的黑暗,倒映不出任何影像。头顶没有日月星辰,没有发光的水母珍珠,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四周空空荡荡,望不到边际,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唯有精纯到极致、几乎化为液态的灵气无声地流淌,其中蕴含的,正是那令他们熟悉又心悸的吞噬道韵,只不过在这里,它变得温和而内敛,如同沉睡的巨兽平稳的呼吸。
在这片混沌虚空的中央,唯一的存在,是一座孤零零矗立的……石碑。
石碑高约三丈,通体呈现出一种非金非玉的灰扑扑的材质,看上去朴实无华,甚至有些粗糙,与外面那些华美的宫殿建材格格不入。但就是这样一座不起眼的石碑,却仿佛是整个龙宫核心空间的定海神针,所有的混沌、所有的灵气、所有的道韵,都以其为中心,缓缓盘旋、汇聚。
它,就是这主殿内唯一的“装饰”,也是唯一散发出实质性能量波动的物体。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与凝重。历经千辛万苦,闯过重重关卡,最终抵达的核心主殿,竟是如此景象?覆海鳄龙真正的传承,难道就在这座石碑之上?
他们小心翼翼地靠近,脚步在凝实的黑暗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仿佛生怕惊扰了此地的沉寂。
越是靠近,那股源自石碑的、温和却磅礴的吞噬道韵就越是清晰。它不再带有攻击性,反而像是一位睿智的长者,在无声地阐述着某种至高无上的道理。
终于,两人来到了石碑之前。
石碑正面,刻满了文字。并非龙章凤文,也非妖族符文,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接近大道本源痕迹的奇异符号。这些符号扭曲盘绕,仿佛星辰轨迹,又似万物归墟的脉络,每一个都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意境。
张谦的目光落在第一个符号上,精神便是一震,仿佛听到了来自远古的叹息。他虽不识此字,但其代表的含义,却如同本能般,直接映照在他的心间——
“北”。
紧接着,是第二个字——“冥”。
第三个字——“噬”。
第四个字——“星”。
第五个字——“真”。
第六个字——“经”。
《北冥噬星真经》!
果然!这石碑之上记载的,就是覆海鳄龙仗之以吞噬星辰、纵横寰宇的无上大道根本法门!是远比他在外面获得的、那残缺不全且隐患重重的自行摸索版本,更加完整、更加系统、直指大道的真正传承!
强烈的激动与渴望瞬间涌上张谦心头,他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急促了几分。他强忍着立刻扑上去记忆的冲动,继续往下看。
开篇并非具体的修炼法诀,而是一段总纲,一段阐述此经核心思想与终极警示的序言。那些古老的大道符文,将其蕴含的浩瀚信息,直接烙印在他的识海:
“夫天地万物,皆有其源,亦有其终。源者,生发之机;终者,归墟之寂。北冥者,瀚海之渊,可纳百川,然百川奔流,泥沙俱下,清浊自分。噬星者,夺寰宇之精,炼星辰之髓,然星辰陨灭,煞气横生,炽烈狂暴。”
“吾道‘北冥噬星’,取‘纳’与‘炼’之精义。非是窃取,乃是承其源力之重;非是掠夺,乃是纳其终结之寂。以己身为烘炉,熔万源为一炉;以己心为北冥,化万煞为菁英。此乃夺天地造化之逆途,行万物归墟之权柄,故威力无俦,然险亦相伴。”
“险之一,曰‘煞气反噬’。万物终结,皆蕴寂灭煞气,狂暴驳杂,侵蚀神智,腐化肉身。若无坚韧道心,无净化法门,无承载之躯,吞噬愈多,则煞气积郁愈深,终有一日,神智蒙昧,肉身崩坏,化为只知毁灭之行尸走肉,反为煞气所噬,归于寂灭,此为‘煞噬’。”
“险之二,曰‘血脉驳杂’。吞噬万灵,纳其本源,虽能强己身,拓血脉,然万灵本源各异,属性冲突,若无纯化之功,无统御之法,则血脉混杂,根基不稳。轻则修为停滞,前路断绝;重则血脉冲突,爆体而亡,此为‘血噬’。”
“故,修吾道者,需持如履薄冰之心,需具海纳百川之志,需炼金刚不坏之体,需筑亘古不移之魂。承其力,必受其噬;纳其源,必净其杂;融其意,必固其心。三者缺一,必遭反噬,身死道消,万劫不复!”
“后世小子,得吾传承,当慎之!慎之!”
宏大的道音如同黄钟大吕,在张谦的识海中回荡,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尤其是那“煞气反噬”与“血脉驳杂”的警示,如同两柄冰冷的利剑,悬于头顶,让他之前因获得真正传承而沸腾的热血,瞬间冷却下来,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凭借黑色怪石和粗浅功法一路吞噬,看似进展迅猛,实则早已在体内埋下了巨大的隐患!那日益增长的暴戾情绪,那偶尔不受控制的吞噬欲望,那肉身深处隐隐传来的饱胀与不适感,皆是“煞噬”与“血噬”的前兆!
这《北冥噬星真经》根本就是一把双刃剑,不,是一柄绝世凶剑!用之不当,未伤敌,先伤己!
他之前的修炼,完全是在走钢丝,随时可能坠入万丈深渊!若非初步修炼了《鳄龙覆海体》强化了肉身,若非黑色怪石数次在关键时刻稳定心神、纯化部分能量,他恐怕早就……
一股后怕的情绪涌上心头。
同时,他也彻底明悟了黑色怪石的作用。它不仅仅是钥匙,指引他找到传承,它更是一个“过滤器”,一个“稳定器”,帮助他在修炼这凶险大道时,抵御煞气,纯化能量,稳固心神!没有它,自己根本不可能走到这里,甚至可能在获得这完整传承之前,就已经被自己修炼出的隐患毁灭!
这覆海鳄龙,在留下传承的同时,也留下了最严厉的警告。它需要的,不是一个只会掠夺的疯子,而是一个真正能够理解吞噬本质、能够驾驭这份力量、心志坚韧、根基稳固的传承者!
一旁的敖青青,虽然无法像张谦那样直接“读懂”石碑上的大道符文,但通过与张谦紧密的血脉共鸣,以及石碑自然散发的道韵,她也模糊地感知到了那总纲中蕴含的恢弘意境与触目惊心的警示。
她感受到张谦心神的剧烈波动,看到他脸上那瞬间褪去的血色与凝重的后怕,心中已然明了。她轻声开口,打破了沉寂:“墨渊会长,这石碑上的……就是真正的核心传承?它似乎……极其危险。”
张谦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压下心中的悸动,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不错,这就是《北冥噬星真经》的总纲。它阐述的吞噬之道,远比我想象的更加宏大,也更加……凶险。‘煞气反噬’,‘血脉驳杂’,是修炼此道必须面对的两大劫难,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他将总纲中关于两大隐患的警示,以及修炼此道所需的心性、肉身、神魂要求,简要地告知了敖青青。
敖青青听完,沉默了片刻,美眸中光芒闪烁。她看着那朴实无华却蕴含惊天秘密的石碑,又看向身旁气息似乎因为明悟而变得更加沉凝内敛的张谦,缓缓道:“如此说来,这传承,简直是为会长量身定做,却又……危机四伏。”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既有对此道凶险的忌惮,也有对张谦能否驾驭这份力量的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张谦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石碑。在总纲之后,那些大道符文开始阐述具体的修炼法门,从如何引气,如何构筑北冥之基,如何初步吞噬炼化外界能量,到如何引导煞气淬体、纯化血脉的秘法,再到更深层次的吞噬星辰、炼化法则的无上奥义……虽然依旧晦涩难懂,但一条清晰而艰难的大道,已然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这条路上,布满了荆棘与陷阱,但终点,却是那吞噬星辰、超脱一切的无限风光。
风险与机遇,从未如此赤裸裸地并存。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是望而却步,放弃这足以让他登临绝顶的机缘?还是迎难而上,去搏那一线超脱的希望?
他的道心,在这一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拷问。
深吸一口气,张谦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他回想起自己从黑泥潭中挣扎求存,一路走到今天的种种经历,回想起自己立志追求长生、探索大道终极的初心。
风险?他何曾惧过风险!从穿越成为幼鳄的那一刻起,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跳舞!没有这份向死而生的勇气,他早已化作沼泽中的枯骨!
这《北冥噬星真经》固然凶险,但同样也给了他解决隐患的明确方向——坚韧道心、净化法门、承载之躯!而这些,他正在路上!《鳄龙覆海体》可强肉身,黑色怪石可助纯化稳魂,而他的现代灵魂与两世为人的经历,便是他坚韧道心的最大依仗!
“大道争锋,岂有坦途?”张谦低声自语,仿佛是对敖青青说,又仿佛是在对自己宣誓,“此经,与我之道契合,纵前方是万丈深渊,我亦要踏出一条路来!”
他不再犹豫,盘膝坐在了石碑之前,目光灼灼,开始全力记忆、参悟那石碑上记载的、真正的《北冥噬星真经》修炼法门。
敖青青看着他那坚毅的背影,感受着他身上那股一往无前的决心,美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她轻轻后退几步,守在不远处,如同最忠诚的护卫,为他护法,也在这片混沌的核心之地,默默消化着今日所见所闻带来的巨大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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