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明的脚掌刚接触第 73 级台阶，刺骨的寒意便顺着鞋底钻进骨髓。不是昆仑天梯固有的冰寒，而是带着铁锈味的湿冷 —— 像极了湘西维度乱葬岗的晨雾。他猛地缩回脚时，台阶表面已浮现出细密的水银珠，那些银亮的液体正顺着木纹爬行，在阶沿凝结成小小的蛊虫形状。
“别碰！” 艾文的惊呼从上方传来，他的声波驱鬼器正发出刺啦的电流声，显示屏上跳动的维度坐标突然变成乱码，“这级台阶的时间碎片在具象化！是湘西维度残留！”
阿明攥紧桃木剑的手沁出冷汗。剑鞘上的镇魂铃还留着细微的震颤，那是阿武引爆自身时，残魂附着其上的余温。此刻铃舌突然轻响，银铃声里竟掺着模糊的人声，像极了阿武临终前的嘶吼：“阿明！别信她的话！”
千夏的符笔已经划破空气，三张黄符在阿明身前展开，朱砂绘就的 “镇” 字在接触水银蒸气的瞬间变黑：“是活符噬心的前兆！这台阶在模拟湘西的汞蛊环境！” 她的苗族银饰突然发烫，颈间的苗绣帕子无风自动，帕上的图腾与桃木剑的纹路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陈默的阴阳眼骤然刺痛，他看见无数透明的符纸从台阶下涌出，那些符纸钻进周围的岩壁，竟在冰面上勾勒出湘西古寨的轮廓。“不止是幻象，” 他按住腰间的怀表，表盘里的指针开始逆时针旋转，“时间在倒流，我们正在被拖进 1943 年的赶尸道！”
胖子的残魂突然从阿明的影子里浮出来，半透明的身躯在汞雾中不停扭曲：“不对劲，胖爷的魂体在被拉扯！这台阶里有阿瑶的执念残留！” 他的手穿过阿明的肩膀，指向台阶深处，“你看那水银珠，在拼阿瑶的脸！”
阿明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发现桃木剑的剑身在发烫。他下意识地拔出长剑，剑刃刚出鞘，整座天梯突然剧烈震颤。第 73 级台阶轰然碎裂，水银般的液体化作浓雾喷涌而出，将五人彻底吞没。
时间夹缝中的控制室泛着冷蓝色的荧光，十二面悬浮屏幕正同步显示昆仑天梯的画面。钟表匠的指尖划过其中一面，屏幕里阿明的身影被汞雾笼罩，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悲悯的弧度。
“终于找到了。” 他低声呢喃，指尖在控制面板上滑动，调出 1943 年湘西古寨的时间坐标。屏幕角落弹出的数据流里，“阿武残魂活跃度 92%”“阿瑶执念浓度 87%” 的字样不停闪烁。
控制室的墙壁上嵌着十二枚青铜齿轮，其中一枚正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齿轮表面的混沌纹路在灯光下流转 —— 那是三天前他用半混沌体修复的 “赶尸道节点”。他伸出左手，手腕上的机械表链突然收紧，露出皮肤下蜿蜒的金属管线，那是十年前缝合维度裂缝时，被时间腐烂侵蚀后替换的义肢。
“当年你也是这样看着阿武死的，对吗？” 钟表匠对着屏幕里的阿明低语，仿佛在与过去的自己对话。他的目光扫过另一块屏幕，那里回放着阿武引爆镇魂铃的画面，银铃声穿透屏幕，在控制室里回荡。
十年前的记忆突然翻涌。维度崩塌的那天，他也是这样站在控制台上，看着卡米洛被混沌吞噬。那位初代守门人的最后一句话还在耳边：“执念不是针线，是毒药。” 可现在，屏幕里阿武的残魂正依附在桃木剑上，成为支撑阿明的力量 —— 这恰恰证明了他的理论没错。
“再等等。” 他按下控制台的红色按钮，屏幕里的汞雾突然变得浓稠，“让他们再痛一点，才会明白牺牲的必要。” 机械表的指针突然加速旋转，控制室的温度骤降，墙角开始凝结出带着时间痕迹的白霜。
汞雾散去时，阿明发现自己站在泥泞的赶尸道上。两侧的吊脚楼歪歪斜斜，纸人灯笼在风里摇晃，照出地上深褐色的血迹 —— 正是他走过的那条路。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不远处的乱葬岗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着桃木剑前行。
“阿武？” 阿明失声喊道。
那身影转过身，果然是穿着湘西土布褂子的阿武。只是他的眼睛里没有瞳孔，皮肤下爬满了银色的活符，正是当年被混沌操控的模样。“阿明，你来晚了。” 阿武的声音空洞得可怕，他举起手，掌心趴着一只指甲盖大小的汞蛊，“阿瑶在古寨等你，她的蛊快撑不住了。”
千夏突然抓住阿明的胳膊，她的符笔在半空划出一道红光：“是时间傀儡！他的影子没有汞雾的痕迹！” 可话音未落，古寨方向突然传来女人的哭喊声，那声音与阿瑶当年堵蛊虫出口时的悲鸣一模一样。
阿明的心脏像被攥住了。他知道这是幻象，却无法迈开脚步 —— 阿瑶倒在他怀里时，汞液从嘴角溢出的触感还清晰可辨。桃木剑在他手中剧烈震颤，剑鞘上的镇魂铃发出急促的声响，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哀求。
“别过去！” 胖子的残魂突然挡在他身前，半透明的手掌穿过阿武的身体，“胖爷能感觉到，这傀儡里有阿瑶的残魂碎片！你靠近就会触发时间腐烂！” 他的身体突然变得稀薄，边缘开始出现像素化的破碎，“这是钟表匠的陷阱，他在消耗我们的残魂！”
陈默已经拔出了染血手术刀，阴阳眼死死盯着阿武身后：“不止一个！” 随着他的话音，乱葬岗里爬出无数人影，全是牺牲的伙伴 —— 阿瑶捂着胸口，林墨浑身是火，阿玥的皮肤正在被汞液腐蚀。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一步步朝五人逼近，眼睛里全是空洞的银白。
艾文突然大喊：“他们的移动轨迹在模拟星图！这是金字塔维度的星图噬时机制！” 他的解码日记在掌心展开，页面上自动浮现出复杂的公式，“钟表匠在融合不同维度的恐怖机制！他想让我们同时面对所有牺牲场景！”
控制室的警报突然响起，其中一块屏幕上的汞雾浓度开始下降。钟表匠皱眉看向数据流，发现是桃木剑上的镇魂铃在释放残魂能量，那些银白色的光点正驱散他布下的时间幻象。
“还是不够痛啊。” 他叹了口气，指尖按在 “强化” 按钮上。控制面板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十二枚齿轮同时转动，墙壁上开始渗出黑色的混沌雾气。他的左眼突然泛起银光，那是半混沌体的征兆 —— 当年为了缝合第一个维度裂缝，他主动注入了混沌能量，代价是失去了一半的人类情感。
屏幕里，阿明正对着阿武的傀儡发呆，桃木剑垂在身侧。钟表匠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太清楚这种感受了 —— 十年前，他也是这样看着卡米洛被混沌吞噬，手里的缝合工具迟迟无法落下。直到整个维度崩塌，他才明白：怜悯是救世者最大的原罪。
“看看吧，阿明。” 他对着屏幕低语，调出 1980 年罪业小镇的纵火画面，“这是你没见过的真相。” 画面里，童年的胖子正抱着一个烧焦的布偶，布偶上绣着与阿明桃木剑相同的纹路 —— 那是陈玄当年送给胖子的礼物，也是双宿主契约的信物。
钟表匠的手指抚过屏幕里胖子的脸，眼神突然变得柔和。三天前，他通过假残片里的追踪器读取了胖子的记忆，看到了那个总爱讲笑话的胖小子，如何在湘西维度为阿明挡下蛊虫。“多好的执念啊。” 他喃喃道，“可惜，要成为缝合维度的针线了。”
控制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一团混沌雾气滚了进来，化作一个模糊的人影。“主人，归墟之门的裂缝又扩大了。” 人影的声音嘶哑，“需要更多的执念能量。”
钟表匠挥了挥手，将人影驱散：“快了。等他们摧毁这几个时间节点，就能收集到足够的‘往昔之影’。” 他看向屏幕里的阿明，左眼的银光越来越亮，“毕竟，只有经历过最深痛苦的人，执念才够锋利。”
阿武的傀儡突然扑了上来，掌心的汞蛊化作银线朝阿明缠去。千夏的符笔及时划出三道火符，符纸在银线上炸开，却只烧断了半截 —— 那些银线竟在瞬间重组，变成了林墨的符纸术形态。
“是跨维度能力融合！” 艾文的日记飞了起来，页面上的公式开始发光，“他在用假残片里的追踪器窃取我们的能力！” 他突然惊呼一声，日记的边缘开始变黑，“我的手！” 众人看去，他的右手正在逆向衰老，皮肤变得像婴儿一样娇嫩，指甲盖正在消失 —— 那是时间腐烂的征兆。
陈默立刻将怀表按在艾文的手腕上，表盘发出金色的光芒，衰老的速度暂时放缓：“怀表的控时能力快耗尽了！只能撑十分钟！” 他的阴阳眼突然瞪大，看向阿明身后，“小心！阿瑶的傀儡在用汞蛊钻地！”
阿明猛地转身，果然看到阿瑶的傀儡正趴在地上，指尖的汞液渗入泥土，地面下传来蛊虫爬行的声响。桃木剑突然自己飞了起来，剑刃直指阿瑶的傀儡，镇魂铃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阿武！” 阿明突然大喊，“你说过符法是护人术！不是杀人的工具！”
这句话仿佛触发了某个开关，阿武的傀儡突然停住了动作，空洞的眼睛里泛起一丝银光。桃木剑上的镇魂铃突然炸开，无数银白色的光点从铃身涌出，在空中凝聚成阿武的模样 —— 不是被操控的傀儡，是那个笑着说 “别让我变傀儡” 的阿武。
“阿明，别被过去困住。” 阿武的身影越来越淡，却依旧笑着，“我们的牺牲不是让你愧疚，是让你活下去。” 他的手抚过桃木剑，剑刃突然泛起金光，“这把剑里，不止有我的残魂，还有所有伙伴的执念。”
随着阿武的身影消散，周围的傀儡突然停住了动作。阿瑶的傀儡化作水银珠，林墨的傀儡变成符纸灰烬，那些被时间幻象困住的牺牲者，全都化作银白色的光点，融入了桃木剑中。汞雾开始散去，昆仑天梯的冰面重新显露出来，只是第 73 级台阶的位置，多了一枚闪烁的镇魂铃碎片。
艾文突然大喊：“解码成功了！” 他的日记上浮现出一行字，“时钟节点需‘羁绊执念’破坏，而非牺牲残魂！” 他的右手停止了衰老，那些消失的指甲盖正在慢慢长回来。
胖子的残魂突然变得清晰起来，他拍了拍阿明的肩膀：“看吧，胖爷就说，伙伴不是用来牺牲的。” 他的目光看向天梯顶端，那里正传来隐约的齿轮转动声，“不过，那个钟表匠肯定没那么容易死心。”
阿明握紧桃木剑，剑刃上的金光越来越亮。他看向伙伴们，陈默正收起怀表，千夏在重新画符，艾文在调试声波驱鬼器，胖子的残魂正对着他做鬼脸。突然，他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叹气，又像是齿轮在转动。
屏幕里，镇魂铃碎片正在融入桃木剑，那些银白色的光点组成了一个巨大的图腾 —— 与归墟之门笔记里的 “羁绊图腾” 一模一样。钟表匠的左手突然剧烈疼痛，半混沌体的纹路开始蔓延，爬上他的脸颊。
“羁绊执念……” 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卡米洛，你当年说的是对的？”
控制室的墙壁突然开始剥落，露出后面漆黑的裂缝，裂缝里传来维度崩塌的轰鸣声。十二枚齿轮同时停转，屏幕上的画面开始扭曲，最后定格在阿明的桃木剑上 —— 那把剑正对着天梯顶端，仿佛在挑衅他这个幕后黑手。
钟表匠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癫狂的嘶吼。他的左眼彻底变成了银白色，混沌雾气从他的毛孔里涌出，整个控制室开始被黑色笼罩。“很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疯狂，又带着一丝解脱，“既然你们选择了这条路，那就来看看吧 —— 看看归墟之门后面的真相！”
他猛地按下控制台的红色按钮，整个昆仑天梯突然剧烈震颤。屏幕里，天梯顶端的云层散开，露出一座巨大的时钟虚影，时钟的指针正逆向转动，指向 1943 年的渔村祭祀 —— 那是混沌的源头，也是他计划的起点。
“游戏，才刚刚开始。” 钟表匠的身影在混沌雾气中渐渐消失，只留下一串冰冷的齿轮转动声，回荡在时间夹缝里。
天梯的震颤越来越剧烈，顶端的时钟虚影越来越清晰。阿明握紧桃木剑，剑刃上的金光与时钟虚影遥相呼应。他看向伙伴们，发现每个人的信物都在发光：陈默的怀表、千夏的符笔、艾文的日记、胖子的残魂，还有他的桃木剑，五件信物同时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在半空组成了一个小小的图腾。
“看来，我们离时钟核心不远了。” 陈默说道，阴阳眼正盯着时钟虚影，“但我总觉得，前面有更大的陷阱。”
千夏的符笔突然在半空划出一道符阵：“我的苗族血脉在预警，前面的时间腐烂会更严重。” 她看向阿明，“但桃木剑里的残魂能量，应该能抵抗一阵子。”
艾文收起日记，推了推眼镜：“根据解码结果，下一个节点是 1943 年渔村祭祀，那里藏着钟表匠的秘密。” 他的目光看向阿明，“而且，我发现假残片里的追踪器，正在向时钟核心传递我们的位置信息。”
胖子的残魂突然飘到阿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怕什么，胖爷陪你一起。”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不过，阿明，要是真到了需要牺牲的那一刻，你可得选对。”
阿明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桃木剑。剑鞘上的镇魂铃碎片正在发光，那些牺牲伙伴的笑脸仿佛在眼前浮现。他抬头看向天梯顶端的时钟虚影，突然明白了什么 —— 钟表匠想要的不是他们的牺牲，而是他们的绝望。
“走吧。” 阿明迈开脚步，踏上第 74 级台阶。这一次，台阶没有出现幻象，只是泛着淡淡的金光。“不管前面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伙伴们跟了上来，五人的身影在天梯上连成一串。顶端的时钟虚影越来越近，齿轮转动声越来越清晰，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时间夹缝里，一场关于执念与牺牲的终极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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