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一月转瞬即逝。
栖云山脚下的景象，已与月前大不相同。
当初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去大半，只剩下零星一些执着的身影，还在进行着看似徒劳的坚守。
热度终究敌不过时间的消磨和现实的骨感。
那位曾引得满堂喝彩的古武世家天才少年，便是最早心态失衡的一个。
连续一个月的无人问津，将他初时的自信与骄傲消磨殆尽。
周围人的目光从最初的赞赏渐渐变为同情甚至嘲讽，这种变化如同细针般刺痛着他年轻而敏感的心。
“为什么？！我孙家拳法独步一方，我苦修十五年，难道还入不了他林默的眼吗？”
这一日，他终于按捺不住，积压的怨气瞬间爆发。
他怒吼一声，周身气血鼓荡，不再演练，而是凝聚全身内力于拳锋，带着一股狠厉与不甘，猛地一拳轰向那片看似虚无，却始终阻隔他前进的迷阵！
“嗡！”
拳锋触及迷雾的刹那，并非想象中的受力点，反而像是打在了空处。
但下一刻，一股远比他拳劲凶猛数倍的无形巨力，如同平静海面下的暗流骤然爆发，顺着他的手臂反震而回！
“噗！”
少年脸色瞬间煞白，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手臂呈现出不自然的弯曲，显然是骨骼已然受损。
他挣扎着抬起头，望向那依旧云雾缭绕的山峰，眼中充满了恐惧、不甘，最终化为一片死灰。
在同伴的搀扶下，他狼狈起身，头也不回地黯然离去，再不复当初的意气风发。
这一幕，让剩余的几个观望者心头凛然，愈发觉得此地的莫测高深。
而在那片区域的边缘，老周的身影依旧如磐石般存在。
他比一个月前更加消瘦，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但跪拜的身影却依旧挺直。
与旁人不同，他并非只沉浸在自己的苦难中。
看到有新来的、茫然无措的求仙者，他会用沙哑的声音低声指点哪条路稍微好走些；见到有人饿着肚子，他会默默分享自己带来的、早已冰凉的馒头和清水。
他的善良，在这种绝境中显得尤为珍贵，也让他在这小圈子里赢得了几分无声的尊重。
更令人惊奇的是，他家中病榻上的女儿，病情虽然依旧危重，但这一个月竟离奇地没有继续恶化，维持在一个极其脆弱却稳定的平衡点上，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默默维系着她如风中残烛般的生命。
这微弱的好转，成了支撑老周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
这一日，李雪照例下山采购。
路过老周常待的那个角落时，看到他正将一个馒头分给一个看起来像是落魄书生的年轻人，自己则喝着凉水。
李雪心中一动，想到陈婉清仙师平日教导的与人为善，便从随身带着的食盒里取出一份还温热的、较为精致的便当，走到老周面前。
“老哥，吃点热乎的吧。”李雪将便当递过去，语气温和。
老周愣了一下，看清是山中之人，连忙摆手，受宠若惊：“使不得，使不得，仙姑，这太贵重了......”
“拿着吧，山里也不缺这一口。”
李雪将便当塞到他手里，看着他憔悴的面容和那双布满老茧却依旧清澈的眼睛，心中叹了口气，没再多说，转身离去。
回到山中，李雪在向陈婉清汇报采购情况时，顺带提了一句：
“陈仙师，山下那个一直跪着的老周，人挺实在的，自己都那样了，还帮着别人。我刚才下去，看他还在，就给了他一份便当。”
陈婉清闻言，微微颔首，并未多言，只是记在了心里。
与此同时，雷火殿旁的丹房中，林默正在炼制一炉“养元丹”。
丹成开炉的刹那，一丝极其精纯的丹气灵韵伴随着氤氲药香，不可避免地逸散出来，融入了栖云山的灵气循环之中。
山脚下，大多数求仙者依旧在焦躁地徘徊或低声抱怨，对这丝悄然降临的灵韵毫无所觉。
唯有跪在地上的老周，因长时间心无杂念，精神集中于纯粹的祈愿，灵台反而比旁人空明一些。
那丝丹气灵韵随风拂过，他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清凉气息涌入肺腑，连日跪拜积累的疲惫和身体的沉重感，竟在刹那间一扫而空，整个人仿佛被洗涤了一遍，连头脑都清明了许多。
他猛地抬起头，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其他人并无异样。
他下意识地再次望向山峰，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以及......一丝更加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明确感知到的希望。
......
半月后，陈婉清奉师命，前往距离栖云山数百里外的江源市，说是取一块聚灵石。
临行前，林默并未多言，只道了一句：“此行随心即可。”
陈婉清虽不明深意，但师尊之言自有道理，她记在心中，下山而行，不多时便抵达了这座繁华的都市。
按照地址取得物品后，她并未急于返回，想起师尊“随心”之语，便信步于街头，感受这久违的尘世烟火气。
行至一处老旧的居民区附近，忽闻前方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与慌乱的人声。
陈婉清神识微动，便感知到一股极其微弱、即将溃散的生命气息，夹杂着一个中年男子绝望的悲鸣。
那悲鸣声，隐隐给她一丝熟悉之感。
她身形一闪，如鬼魅般穿过围观人群，只见一个形容枯槁、双眼赤红的男子，正是老周。
老周是昨天才赶回来的，有人通知他，他女儿可能要不行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连夜打车回来。
此时，他正抱着一个面色青紫、气息奄奄的小女孩，跪在地上无助地哭喊：“雯雯！雯雯你醒醒！别吓爸爸啊！”
旁边有热心人正在焦急地打电话叫救护车。
陈婉清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瞳孔微缩。
这小女孩的生命之火如同风中残烛，已到了熄灭的边缘。
更让她惊讶的是，在这濒死的躯体内，她竟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对天地灵气的天然亲和力！
这是一种罕见的资质，若非她神识敏锐，几乎无法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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