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忘”的男人,或者说,“失忆者”,被请进了万事屋。
他显得有些拘谨,抱着那本厚重的《往世书》,像抱着全世界唯一的浮木,小心地坐在沙发边缘,仿佛怕自己身上的灰尘弄脏了地方。
林默给他倒了杯水,他接过去,低声说了句谢谢,眼神依旧空茫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
苏婉好奇又害怕地看着那本放在茶几上的古书,看着它封面上那个奇异的沙漏眼睛符号,没敢伸手去碰。
林晓则对这位奇怪的委托人本身更感兴趣,她的情绪感知悄悄蔓延过去,感受到的却只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如同深海般的平静与……空洞。没有悲伤,没有快乐,没有恐惧,只有漫长的时光流逝留下的极致虚无。
这种“空”反而让她觉得更加难受。
“能……再给我们看看那本书吗?”林默开口问道。
忘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往世书》推到茶几中央,然后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又缩了回去,默默地捧着水杯。
林默深吸一口气,伸手翻开了沉重的皮质封面。
更加浓郁的古旧气息扑面而来,还夹杂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于星尘和旧纸张混合的奇异味道。
书页上的内容果然如忘所说,光怪陆离,完全超出了常理。
大量的文字是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扭曲如蛇行的符号系统,夹杂着一些更古老的象形文字甚至楔形文字的变体,根本无从解读。
图画则更加诡异:精细到令人发指的星象图谱,标注着从未听过的星座名称;模糊的地貌图,描绘着地形奇诡、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山脉与河流;还有大量看似记录历史事件的画面——宏大的战争场面、奇异的宗教仪式、城市的兴起与毁灭……但这些画面都带着一种扭曲失真的质感,像是透过晃动的水面看到的倒影,无法分辨具体年代和地点。
林默一页页仔细地翻看,眉头越皱越紧。信息量巨大,却如同天书,根本无法提取有效内容。
苏婉也凑过来看,她试图从那些扭曲的建筑风格和人物服饰判断年代,但也完全失败。那些风格似乎糅合了无数个时代的特征,却又都不完全像。
“这……这画的都是什么啊?”苏婉小声嘀咕,只觉得眼花缭乱。
林晓则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一页上面绘制的、某个站在高台上仿佛在进行祭祀的模糊人影。
她的指尖刚碰到页面,就猛地缩了回来,小脸微微发白。
“怎么了?”林默立刻问。
“好多……好多……”林晓的声音有些发虚,按着太阳穴,“好多人的情绪……但不是清晰的……像是隔着厚厚的玻璃……很遥远……很淡……但是……”
她努力寻找着形容词。
“但是非常非常……古老。而且……很孤独。”她看向坐在一旁眼神空洞的忘,“和他身上的感觉很像……但是散落在书里……”
无边无际的孤独与时间的厚重感。
这就是林晓从书页中感知到的东西。
忘似乎听到了她的话,微微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微弱的波动,但又很快归于沉寂。
林默继续翻页。
忽然,他的目光猛地一凝!
在一页描绘着某个古代城市场景的角落,一群穿着黑袍、身影模糊的人正在将一个受害者绑上祭坛。而在祭坛的背景阴影处,他看到了一个极其熟悉、令人心悸的图案——
一个模糊但特征明显的蛛网状符号!
织网者?!
这个符号怎么会出现在这本看似记录古老历史的书里?难道织网者的存在历史远比想象中更悠久?
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不动声色地继续翻看。
又过了几页,另一幅画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在一片荒芜的旷野上,一群穿着乌鸦羽毛装饰斗篷的人,正围着一块陨石状的物体举行着什么仪式。虽然画风古朴扭曲,但那乌鸦羽毛的意象太鲜明了!
乌鸦社?
林默感觉自己的后背有点发凉。
这本书……到底记录了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两个组织的符号出现在看似古老的画面中?是巧合?还是预示?或者说……它们本就存在于漫长的历史之中?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眼前正在翻开的这一页,出现了新的变化。
这一页的大部分还是空白,但就在他们的注视下,如同之前一样,新的字迹和图案开始缓缓浮现!
但这次浮现的内容,却与之前那些难以理解的古奥图文完全不同!
清晰的、现代化的经纬度坐标数字!
以及一个精确到分钟的未来时间点——就在两天后的深夜!
坐标指向的位置,经过林默大脑快速换算,正是这座城市边缘的某处——一个废弃多年的老工业区!
浮现过程持续了十几秒,然后停止。
那一页上,只剩下这组清晰的坐标和时间,像是一个冰冷的邀请,或者说,一个注定要发生的预言。
万事屋里一片死寂。
忘茫然地看着那组坐标,摇了摇头。“我看不懂……这代表什么?”
苏婉也一脸疑惑。
只有林默和林晓,心脏在疯狂地跳动。
这本书,不仅记录过去,还能预示未来?
它为什么会突然给出一个如此明确的地点和时间?
那里会发生什么?与失忆者的过去有关?还是与织网者、乌鸦社有关?或者……与他们自身有关?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震惊交织在一起。
林默看着那组坐标,又看看眼神空洞的忘,以及那本神秘莫测的《往世书》。
他知道,这个委托,他们已经无法拒绝了。
不仅是为了酬劳,更是因为这本书,可能才是揭开一切迷雾的真正钥匙。
而下一个线索,已经自己浮现了出来。
就在两天后,城市边缘的废弃工业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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