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锁定在遥远而凶险的深海，压力像无形的水银，沉甸甸地灌满了临时据点的每个角落。不再是之前小打小闹的潜入或遭遇战，这一次，他们要主动进攻一个被重兵把守、环境极端恶劣的敌方老巢。准备工作，成了摆在面前的第一道，也是无比艰难的一道坎。
苏婉几乎是立刻就扑在了她那堆电子设备上，脸色比屏幕的冷光还要白。她动用了所有残存的关系网，一些甚至连她家族鼎盛时期都不愿轻易触碰的灰色渠道，低声下气地联系、讨价还价。
“我们需要一艘船，不需要太大，但必须抗风浪，静音性能要好，还得能屏蔽常规探测……”
“深海潜水装备……妈的，这东西又贵又难搞……”
“武器……不能指望龙组，得自己弄点够劲的……”
“钱……钱根本不够……”
她一边快速敲击键盘，一边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嘴里不停地计算着天文数字般的开销和捉襟见肘的预算。最后，她甚至默默摘下了脖子上那条她母亲留下的、唯一还算值钱的翡翠项链，拍了张照片发了出去。林默看到她这个动作，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
林默自己则陷入了更危险的权衡。想要突破“深渊之眼”那种级别的防御，光靠硬冲和现有的情报远远不够。他们需要内部结构图，需要知道能源核心、防御薄弱点在哪里。
能提供这种级别信息的，他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乌鸦社。
拿出那部沉寂许久的黑色通讯器，林默的手指悬在按钮上方，犹豫了很久。每一次和乌鸦社打交道，都像是在和魔鬼做交易，付出的代价一次比一次沉重。上一次是记忆，这一次又会是什么？
但想到时砂消散前的眼神，想到织网者那疯狂的计划可能造成的后果，他咬了咬牙，用力按下了通讯按钮。
没有等待音，几乎是瞬间，黑鸦那带着慵懒笑意的声音就传了出来，快得仿佛他一直就在线等着。
“哦？这么快就又需要乌鸦的帮助了？这次是看上了哪片海里的珍珠？”
林默没心情跟他绕弯子，直接切入主题：“‘深渊之眼’科研平台。我需要内部结构图和防御弱点。”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一声轻笑。
“胃口不小啊，林默先生。那可是织网者经营多年的深海巢穴，这种级别的情报，价值连城呢。”
“你想要什么？”林默的心提了起来。
“别紧张，这次……暂时不收取代价。”黑鸦的语气轻松得令人不安，“就当是……投资。我看好你们能在那深海里，搅动出足够有趣的浪花。情报稍后会发到你的备用频道。祝你们……潜水愉快。”
通讯中断了。
林默握着通讯器，手心全是冷汗。不收代价？这比明码标价更让人心里发毛。乌鸦社到底在盘算什么？他们希望看到什么样的“浪花”？
没过多久，一份高度加密的结构图和一些标注着潜在弱点的分析报告真的传了过来。林默立刻交给苏婉验证真伪，自己心里却沉甸甸的，毫无喜悦。
凌衍的伤势恢复了一些，但脸色依旧不太好。他无法跟随前往深海，时序的力量在那里会被压制到极限。但他也没有闲着，翻出了时序会传承下来的一些古老卷轴和材料。
他花费了很大心力，制作了几个样式古朴、刻满了奇异符文的骨质护符，分发给林默、林晓和苏婉。
“深海环境对时序之力压制极大，我无法远程支援。”凌衍的语气带着歉意和凝重，“这几个护符，灌注了我能调动的最后一点纯净时序能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御精神能量的直接冲击。织网者要用大量异能者的精神能量模拟权柄，精神攻击恐怕是主要手段之一。戴着它，关键时刻或许能保命。”
护符入手冰凉，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感。这几乎是凌衍在自身状态不佳的情况下，能提供的最大限度的帮助了。
众人各自忙碌着，仓库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紧张气氛。
林晓默默检查着苏婉搞来的武器，动作有些生疏，眼神里还残留着恐惧，但更多的是努力装出来的坚强。她知道这次行动有多危险，她害怕，但她更怕失去哥哥。
苏婉一边忙着协调物资和路线，一边偷偷抹眼泪，为了那条项链，也为了未知的前路。
而林默，则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反复研究着那份来自乌鸦社的结构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凌衍给的护符，或是……口袋里那本已经彻底失效、只剩下硬壳的《往世书》封面。
他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却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偏执。
时砂。
这个名字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灵魂上。
她的牺牲，她最后的话语，她可能存在的渺茫希望，成了支撑他面对这一切的最大动力。他要去“深渊之眼”，不仅仅是为了阻止织网者，更是为了追寻那一丝几乎不存在的、与她再次相连的可能性。
这份执念让他无所畏惧，却也成了他最大的软肋。任何与“时间”、“观测”相关的线索，都可能让他失去平时的冷静和判断。
准备工作在压抑和艰难中一点点推进。
一艘改装过的、看起来其貌不扬但性能经过强化的中型渔船找到了，停在某个偏僻的小码头。
所需的装备和武器，在苏婉近乎砸锅卖铁的努力下，也七七八八凑齐了，堆在仓库角落，像一座小山，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和火药味。
出发的时刻，越来越近。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趟深海之行，很可能是一条不归路。
但没有人提出放弃。
林默看着整装待发的妹妹和苏婉，又看了看手中那枚冰冷的护符，最终将目光投向南方，那片无边无际的、隐藏着巨大危机的海洋。
为了生存，为了阻止灾难，也为了……一个或许永远无法实现的约定。
他们必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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