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
仿佛漂浮在虚无的宇宙尽头，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意识的碎片在缓慢沉浮。
我是谁？
发生了什么？
零星的、混乱的画面如同沉船碎片般偶尔闪过——刺眼的紫光、巨大的水晶、林晓惊恐的脸、一个空灵光影的消散、忘决绝的眼神、还有……一本破碎的书……
书……
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针般刺入大脑，将林默从深沉的昏迷中强行拽醒。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却被浓重的灰尘呛得剧烈咳嗽起来，肺叶火辣辣地疼。
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破碎的穹顶，裸露的、冒着电火线的金属结构，以及满地狼藉的仪器碎片和凝固的、色彩诡异的能量结晶。
他正躺在一片废墟之中，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烬和碎石渣。
涅盘大厅……我还活着？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感觉全身每一根骨头都像散了架一样疼痛无力，尤其是头部，仿佛被重锤砸过，嗡嗡作响，很多记忆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模糊不清。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空荡荡的，并没有明显的伤口，但一种难以形容的……空洞感，却萦绕在心头，仿佛失去了什么极其重要、却一时想不起来的东西。
是什么？
他努力回想，关于那场最终战斗的细节，关于织主，关于那最后的能量爆发……很多记忆都清晰而深刻。
但似乎……缺少了某一块？
特别是关于那个时间剪影，那个自称与他一体双生的存在……相关的记忆变得极其稀薄和遥远，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光影概念和一种淡淡的、莫名的悲伤，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就好像……有人精准地从他记忆里剪掉了一部分相关的情感连接和细节。
乌鸦社……
黑鸦那低沉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一件……无形无质，却对你而言至关重要的事物。”
他们取走了……关于“他”的大部分记忆？作为代价？
林默靠在冰冷的残骸上，感受着那份诡异的空洞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愤怒？无奈？还是……一丝解脱？至少，他还活着，世界似乎也还在。
“哥！你醒了！”
一个带着哭腔却又充满惊喜的声音传来。
林晓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脸上又是灰又是泪痕，眼睛肿得像桃子，但看到林默苏醒，还是露出了巨大的喜悦。她扑过来，小心翼翼地检查他的情况。
“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她说着又哭了起来，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生怕他再次消失。
“我没事……”林默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拍了拍妹妹的手，目光扫过周围，“这是……结束了？”
“嗯……装置毁了，能量抽取停了……”林晓点点头，擦了擦眼泪，眼神却黯淡下去，“可是你……你被卷进了那个黑洞……是顾姐姐把你从一堆碎石里挖出来的……你昏迷了好久……”
林默这才注意到，不远处，顾轻舟（饕餮）正靠在一根扭曲的金属柱旁，脸色依旧苍白，气息有些不稳，似乎也受了不轻的伤或消耗过度。她看到林默醒来，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没什么表示。
更远处，苏婉正在跟几个穿着龙组制服、但气质明显不同于普通队员的人在说着什么，她的表情有些紧张，时不时看向林默这边。
整个废墟周围，已经被大批全副武装的龙组成员彻底封锁和控制。他们的动作高效而冷漠，正在清理现场，收集碎片，封锁能量泄漏点，对林默这些“功臣”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关注或感激，反而带着一种审视和隔离的态度。
暧昧而疏离。
仿佛他们只是清理了一场麻烦事故的工具，而现在工具需要被评估和收纳了。
“忘呢？”林默忽然想起那个付出一切的永生者。
林晓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她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
忘平静地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块干净的布，脸色安详得像睡着了，但胸口没有任何起伏。那本彻底黯淡无光、布满裂纹的《往世书》，被小心地放在他的身边，像一件普通的陪葬品。
他陷入了永久的沉睡，或许再也无法醒来。
付出了所有，最终换来了世界的幸存，自己却长眠于废墟。
林默沉默地看着，心里沉甸甸的。
这时，一个看起来像是龙组现场指挥官的人走了过来，态度算不上恶劣，但也绝对谈不上热情。
“林默先生，你醒了就好。这里后续由我们龙组全面接管。关于此次事件，之后需要你们配合做详细的笔录。现在，请先跟随我们的队员去临时医疗点接受检查和治疗。”
他的话听起来是安排，实则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林默在林晓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来，目光扫过这片曾经酝酿灭世危机的废墟，扫过那些忙碌的龙组成员，扫过沉睡的忘，最后望向大厅顶部那个被强行撕裂又弥合的巨大伤疤。
危机似乎解除了，世界恢复了“平静”。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改变了。
时间褶皱并未完全修复，织网者的首领（织主）只是被放逐而非消灭，其残党仍在暗处。龙组的态度暧昧不明。乌鸦社取走了他们想要的“报酬”。而他和林晓，失去了部分重要的记忆和情感，却也在这场浩劫中被迫成长。
未来，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还有彼此。
他握紧了林晓的手，感受着那份真实的温度。
“我们走吧。”
他轻声说道，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历经劫难后的平静和坚定。
废墟之上，灰烬之中，旧的篇章已然终结。
而新的故事，伴随着未知与挑战，才刚刚开始写下第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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