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的雾比南诏的瘴气更冷，冷得能刺进骨头缝里。燕十三站在“迎客楼”的三楼窗口，锈刀的红光正透过窗纸，描摹着街对面的“百草堂”——老赵常去的药铺，此刻正有个穿东厂番子服饰的人从后门走出，手里提着个与老赵药箱同款的木箱。
“他进去一刻钟了。”石头的重剑靠在桌腿上，少年的指尖在茶杯里蘸着水，在桌面上画着药铺的布局，“军册上说百草堂的地窖连着东厂的密道，当年镇北侯的旧部就是从这里被秘密押送的。”
阿蛮的小手扒着窗沿，守蛊珠在她掌心微微发烫。女孩突然指向药铺二楼的窗棂，那里的盆栽摆放得极不自然，三盆“断魂草”呈品字形排列，正是影阁的紧急信号——意味着目标已被控制。“娘说……这种草只长在刑场附近……”
燕十三的锈刀突然出鞘，红光在窗纸上割出个菱形的缺口。他看清了药铺后院的情景：老赵被绑在槐树上，左臂的衣袖已被血染透，东厂番子正用烧红的烙铁烫他的旧伤——那里的疤痕与镇北侯的箭伤位置完全一致。
“招不招？”为首的番子踹了老赵一脚，烙铁在他眼前晃出橘红的光，“影阁的人都招了，你这老东西还想嘴硬？”
老赵的头垂在胸前，嘴里却发出嗬嗬的笑声，血沫从嘴角淌下来，在衣襟上积成小小的血洼。“你们……找不到的……”他的右手突然往怀里掏，却被番子用刀背砸断了指骨，“那东西……早就不在我身上了……”
燕十三的红光突然从缺口射出，精准地劈断绑住老赵的绳索。石头的重剑同时破窗而出，龙鳞纹在雾中亮得惊人，将最前面的番子连人带烙铁挑飞，滚烫的烙铁砸在药铺的门板上，烧出个焦黑的窟窿。
“走地窖！”老赵突然拽住燕十三的手腕，他的指骨虽断，力气却大得惊人，硬生生将三人拖进百草堂的柜台后，“第三块地砖……往下按……”
地窖的石阶比想象中更深，墙壁上嵌着的油灯散发着煤油与血腥混合的怪味。老赵的伤口在红光中暴露无遗——他的左臂不仅有箭伤，还有道环形的旧疤，边缘的皮肉翻卷如花瓣，显然是被某种刑具勒出来的。
“是‘锁魂环’。”燕十三认出这是东厂的特制刑具，用饕餮骨打磨而成，能锁住人的内力，“你当年不是贪生怕死，是被东厂抓去做了刑讯。”
老赵突然跪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属下赵忠……参见少主……”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三十年未泄的哽咽，“当年没能护住侯爷，是属下的罪过……”
地窖深处突然传来铁门滑动的声响，不是东厂的追兵，是某种机关启动的脆响。阿蛮的守蛊珠突然亮起，蓝光在黑暗中拉出条轨迹，指向墙角的个不起眼的陶罐——罐口的陶塞上，刻着与离火鼎相同的莲花印。
“是‘藏图罐’。”老赵的断指颤抖着指向陶罐，“最后一块碎片……就在里面……”
石头的重剑挑开陶塞的刹那，罐口突然喷出股黑色的烟雾，里面翻滚着无数只细小的蛊虫，正是影阁的“蚀脑蛊”。燕十三的锈刀红光暴涨，将烟雾困在半空，那些蛊虫在红光中挣扎，渐渐化作颗颗黑色的晶体，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影阁早就换了罐子里的东西。”老赵的脸色惨白如纸，“他们知道我会带你们来这里……”
地窖的铁门突然被撞开，东厂掌刑千户王振的身影出现在火光中，手里的狼牙棒上还滴着血，显然刚从刑场赶来。“赵老鬼，果然是你。”千户的声音尖细如宦官，“当年让你逃了，这次可没那么好运。”
三十名东厂番子同时涌入地窖，手里的绣春刀在油灯下泛着冷光。燕十三的锈刀与石头的重剑背靠背而立，红光与金光在狭窄的空间里交织成网，将番子的第一波冲锋挡在三步之外。
“少主，走密道！”老赵突然扑向王振，用身体挡住狼牙棒的攻势，“罐底……有暗格……”
燕十三的锈刀顺着老赵的指引，红光劈开陶罐的底部——里面果然藏着块与山河图吻合的碎片，还有张老赵的自白书，上面的字迹潦草却坚定：“腿骨藏图，以血为引，非少主亲取不可”。
“他要我们去取腿骨里的碎片！”石头的重剑在密道入口炸开金光，将追来的番子逼退，“十三哥，快走！”
燕十三最后回望时，老赵正用牙齿咬住王振的咽喉，两人在油灯的火光中滚作一团，撞翻的油桶燃起熊熊烈火，将整个地窖照得如同白昼。老人最后的眼神穿过火焰，落在锈刀的碎片上，带着种解脱般的平静。
密道的尽头连着条护城河，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三人的头顶。燕十三的锈刀红光在水中凝成道气泡，护住阿蛮的同时，他突然明白老赵自白书里的深意——腿骨藏图不是指老赵的腿，是指镇北侯的遗骨，而遗骨的位置，就在玉京郊外的“镇北陵”。
水面上突然漂来盏河灯，灯芯的火焰在雾中摇曳，照着灯壁上的字：“影阁今夜子时，掘陵取骨”。
燕十三握紧怀里的碎片，锈刀的红光在水中轻轻颤动。他知道，玉京的暗涌才刚刚开始，而老赵用性命守护的秘密，或许就是解开九鼎封印的最后一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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