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传送的撕扯感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轻微、稳定。那远古星门蕴含的星辰之力温和而磅礴，如同母亲的手臂，将林烬平稳地送往目的地。
短暂的眩晕过后，双脚已然踏上了坚实的土地。
首先涌入感官的，是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天地灵气！这灵气纯净、活泼，带着草木的清新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秩序感，与葬古渊那污浊死寂的气息形成了天壤之别。仅仅是呼吸一口，林烬就感觉体内消耗的烬元都活跃了几分，连后心那被暂时封印的法则之伤，似乎都在这纯净灵气的环境下，被压制得更安稳了一些。
他迅速环顾四周。
他身处一片人迹罕至的山林之中。古木参天，枝叶繁茂，浓郁的灵气滋养着万物，使得这里的树木格外高大，植被异常葱郁。远处有飞瀑流泉的轰鸣声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灵植混合的芬芳。天空是清澈的蔚蓝色，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与葬古渊那永恒的昏沉铅灰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里……就是中天域，灵霄境？”林烬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这与下界和下界边缘截然不同的天地环境。此地的灵气浓度，远超他所经历过的任何地方，不愧是被称为“灵霄”的上层天域。
然而，他紧绷的神经并未因此放松。陌生的环境意味着未知的危险。巡天司的总部就在中天域，他们的眼线遍布各处。自己通过星门传送而来，空间波动很可能已经被监测到。
他立刻检查自身状态。连续激战和催动法相，让他此刻的气息有些虚浮，归墟法相雏形也需要时间重新温养稳固。好在突破真武境后，根基雄厚，并未伤及本源。他心念一动，尝试运转归墟烬道，吸收此地的天地灵气。
一丝灵气入体，归墟之种微微转动，却传来一种滞涩感。此地的灵气虽然浓郁，却蕴含着一丝淡淡的“秩序”意蕴，与他的归墟死意并非完全契合，转化效率远不如吸收死气、煞气等终焉之力。就如同习惯了烈酒的喉咙，突然灌入清泉，虽能解渴，却少了那份灼热的畅快。
“看来，在中天域，我的修行速度会受到一定影响，必须寻找类似葬古渊那样的绝地，或者……其他蕴含破灭、腐朽之力的能量源。”林烬立刻明悟了自身在此地的处境。这中天域，对他而言，既是机遇，也是限制。
他收敛起所有气息，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如同融入了周围的环境。真武境的力量让他对自身的掌控达到了新的高度，只要不主动暴露，寻常修士难以察觉。
他需要尽快了解周围的环境，找到安全的落脚点，并打听疤脸、阿妹和小雀的消息。星门传送是单向且随机的，他们很可能被传送到了中天域的不同区域。
选定了一个地势较高的方向，林烬身形如鬼魅般在密林中穿行，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影子。他避开了一些明显有妖兽盘踞的区域，也绕开了几处疑似人工开辟的道路。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了人声和车轮辘辘之声。
林烬心中一动，悄无声息地靠近。
密林边缘，一条夯土大道蜿蜒向前。大道上，一支规模不小的商队正在缓慢行进。车队由数十辆覆盖着篷布的货车组成，拉车的是一种体型硕大、形似牦牛但头上生有独角的温顺妖兽。上百名护卫骑着类似的妖兽，警惕地巡视着四周。这些护卫大多身着统一的皮甲，修为多在开脉境到燃血境之间，只有领头几人达到了锻骨境。
从他们的衣着、装备和交谈的口音来看，这应该是中天域一支普通的、行走于城镇之间的商队。
林烬目光扫过，最终落在了车队中部，一辆装饰相对华贵的马车旁，一名骑着独角兽、管家模样、修为在凝魂境初期的老者身上。此人气息较为平和，似乎是管事之人。
机会来了。
林烬整理了一下因传送和战斗而略显凌乱的灰色衣袍（幸好材质特殊，并未破损），将周身气息压制在灵武境初期的水平，然后从密林中缓步走出，拦在了商队前方。
“什么人？！”
护卫们立刻紧张起来，纷纷拔出武器，将车队护在身后。那凝魂境的老者眉头一皱，策马上前，打量了林烬一番。见对方虽然衣衫朴素，气息也只是灵武初期，但气度沉凝，眼神深邃，不似寻常劫匪，便拱手道：“这位朋友，为何拦住我去路？我等乃是‘百川行’商号，前往前方的‘青木城’。”
林烬模仿着中天域的口音，抱拳还礼，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歉意：“在下林岩，乃一介散修，此前在山中猎杀妖兽时遭遇强敌，与同伴失散，身受重伤，侥幸逃脱后迷失了方向。见此有商队经过，特来问路，并想恳请搭个便车，前往最近的城镇疗伤，愿支付相应报酬。”
他言辞恳切，理由也算合理，加上刻意压制了修为，看起来就像一个运气不好的落魄散修。
老者闻言，神色稍缓，又仔细感知了一下林烬的气息，确实有些虚浮不稳，像是受伤未愈。他沉吟片刻，道：“原来是林道友。前方百里外便是青木城。搭车之事……并非不可，只是车队有规矩，需要查验一下身份玉牌，并缴纳十块下品灵晶作为车资。”
身份玉牌？灵晶？
林烬心中微沉。这两样东西他都没有。身份玉牌是中天域修士的身份证明，由各大城池或宗门颁发。灵晶则是中天域通用的、蕴含精纯灵气的货币。他刚从下界而来，身无长物，只有一些在葬古渊收集的、在此地看来可能颇为“晦气”的材料。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这个……实不相瞒，在下身份玉牌在与妖兽搏斗时不慎遗失。至于灵晶……也被劫掠一空。身上仅有一些猎获的妖兽材料，不知可否抵作车资？”
说着，他取出了一块之前在葬古渊随手收集的、品质较差的腐沼蜥兽额骨。那骨头呈暗紫色，散发着淡淡的腐朽气息。
老者一看那骨头，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与警惕。中天域灵气纯净，对这种带着明显死寂、腐朽气息的材料普遍排斥，认为是不祥之物。
“哼！拿着这种污秽之物，还想搭乘商队？我看你形迹可疑，莫非是那些修炼邪功的魔道余孽？”旁边一名锻骨境的护卫头领厉声喝道，眼神不善。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林烬眼神微冷，但知道此刻不宜冲突。他正欲再开口解释，或者干脆离开另寻他法。
突然——
“且慢。”
一个清冷悦耳，却带着几分威严的女子声音，从后方那辆华贵的马车中传出。
车帘掀开，一名身着水蓝色长裙、容貌清丽、气质高雅的年轻女子探出身来。她目光落在林烬手中的那块腐沼蜥兽额骨上，秀眉微蹙，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福伯，这位道友既然落难，搭个便车也无妨。车资就免了。”女子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那被称为福伯的老者闻言，立刻躬身应道：“是，小姐。”
他转向林烬，态度客气了许多：“林道友，既然我家小姐开口，请上车吧。”他指向车队后方一辆装载杂物的货车，“委屈道友暂坐那里。”
林烬看了那马车中的女子一眼，对方也正看向他，目光平静，带着一丝审视，却并无恶意。他心中念头转动，抱拳道：“多谢小姐，多谢福伯。”
他不再多言，依言走向那辆杂物车，在一个角落坐下，再次收敛气息，如同一个普通的搭车客。
商队继续前行。
马车内，那水蓝长裙的女子放下车帘，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若有所思。
“小姐，为何要帮那人？他拿出的材料，气息污秽，恐怕来历不正。”福伯的声音通过传音传来。
女子眸光深邃，轻轻摇头，传音回道：“福伯，你仔细看那骨头。虽蕴含死气，但那死气极其精纯古老，绝非寻常魔道功法所能炼出。而且……你难道没发现，他看似只有灵武初期，但气息凝练程度，甚至不弱于一般的灵武后期？此人，绝不简单。”
福伯闻言，神识再次仔细扫过林烬，果然察觉到了些许异常，心中不由一凛。
女子望向车外飞速掠过的山林，喃喃自语：“青木城……最近可不太平。多事之秋，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况且……”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眼中闪过一丝忧色。
车队沿着大道，向着百里外的青木城，缓缓行去。
而闭目调息的林烬，并不知道，他这初临中天域的第一步，已然落入了一些有心人的眼中。这看似平静的灵霄境，其下的暗流，远比想象中更要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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