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出葬地之门,眼前并非预想中的天庭重兵围剿,亦非虚空乱流,而是一片混沌未明、清浊未分的奇异之地。脚下是氤氲的紫气铺就的道路,延伸向无垠深处,道路两旁,地水火风时而涌现,时而平复,演绎着世界生灭的至理。
这里,是三十三天外,混沌边缘,非大神通者不可至。
而在那紫气道路的尽头,一座古朴自然的道观静静矗立。道观并无奢华装饰,仅以寻常竹木搭建,却与周遭混沌完美交融,仿佛它本就是“道”的显化。门楣之上,悬挂一匾,上书三个大道符文——【八景宫】。
太清圣人道德天尊的道场!
显然,在夏尘踏出葬地之门的瞬间,便被太清圣人以无上神通,直接接引到了这八景宫前。此举,既避免了夏尘与天庭在外界爆发更激烈的冲突,也彰显了圣人手段的莫测。
夏尘神色平静,对于自身瞬间被挪移至此并无太多意外。他目光扫过这座闻名洪荒的圣人道场,眼中混沌之光流转,瞬间便看透了其表象。这八景宫看似寻常,实则每一根梁柱,每一片瓦砾,都蕴含着无穷大道法则,是整个洪荒“清净无为”、“大道自然”概念的凝聚点之一,其稳固与玄妙,远超任何先天至宝。
他并未因身处圣人道场而有丝毫拘谨,反而负手而立,气度从容,周身自然流淌的超脱道韵与这八景宫的无为道境隐隐形成分庭抗礼之势,竟让宫门前那氤氲的紫气都微微避让。
“吱呀——”
宫门无人自开,一个梳着双髻、手持拂尘的金角童子走了出来,对着夏尘打了个稽首,语气不卑不亢:“老爷请夏尘道友入内一叙。”
夏尘微微颔首,迈步而入。
宫内陈设更是简朴,一桌一椅,一蒲团,一丹炉而已。那丹炉样式古朴,三足两耳,炉身烙印日月星辰、地水火风,此刻炉火纯青,正缓缓旋转,炉内似乎正在孕育着某种惊天动地的造化。而就在丹炉之旁,一个身着朴素道袍,白发白须,面容清癯古朴的老者,正盘坐于蒲团之上,手持芭蕉扇,轻轻扇动着炉火。
正是太清圣人道德天尊本尊!
他仿佛亘古以来就坐在那里,与丹炉,与这八景宫,与整个混沌融为一体。他身上没有散发出丝毫迫人的威压,但夏尘却能清晰地感受到,眼前这位老者,其存在本身,就是“道”的一部分,是洪荒天地某种根本规则的化身,其境界高渺,远超之前的昊天上帝,甚至让刚刚实力暴涨的夏尘,都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源自大道层面的“压力”。
这不是力量的压迫,而是“存在层次”的差异。
然而,夏尘的道心坚如磐石,超脱意志如同不朽神金,丝毫不为所动。他走到太清圣人面前,同样盘膝坐下,与圣人相对,目光平视。
“小友来了。”太清圣人停下扇动芭蕉扇的动作,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看向夏尘。他的眼神深邃如宇宙,仿佛能洞彻一切虚妄,照见万物本质。
“圣人相邀,不敢不来。”夏尘语气淡然,“却不知圣人将我从葬地之门接引至此,所为何事?若是为了那混沌星髓,恕我直言,此物已与我道果相融,再无交出之理。”
他开门见山,直接堵死了太清圣人可能提出的索要之请,态度明确而坚决。
太清圣人闻言,并未动怒,反而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并未直接回答夏尘的问题,而是转而问道:“小友以为,何为道?”
这是圣人论道,直指根本。
夏尘略一沉吟,并未引用任何经典,而是依据自身所悟,坦然道:“我之道,在心,在念,在一言而定万物之法,在一意而超诸天规则。道非固定,存乎一心,我心所向,便是吾道。我定义它存在,它便存在,我定义它虚无,它便虚无。此,为我之超脱定义之道。”
他的话语平淡,却蕴含着石破天惊的意味,将自身之道凌驾于一切固有规则之上。
太清圣人静静听着,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挥动了一下芭蕉扇,那丹炉中的火焰随之跳跃,炉内隐隐传出龙吟虎啸、坎离交媾之音。他缓缓道:“无为而无所不为,顺应自然,方是大道根本。强立定义,逆天而行,终非长久。小友之道,固然奇崛,然刚过易折,恐非洪荒之福。”
这是在指出夏尘之道的“隐患”,认为其过于霸道,违背了天地自然运行的规律。
夏尘却笑了,他伸出一指,指向那缓缓旋转的八卦炉:“圣人此言,请恕我不敢苟同。顺天逆天,皆是道。何为自然?我意志所及,我力量所至,于我而言,便是自然!”
他话音未落,那指向八卦炉的手指微微一动。
“我定义:此炉之火,当于此刻,由后天返先天,由有为化无为,由造化蕴寂灭。”
没有法力波动,没有法则符文。但就在夏尘话语落下的刹那,那八卦炉中原本平和燃烧、蕴含无穷造化的纯青炉火,骤然一变!火焰的颜色瞬间化为了混沌之色,跳动的节奏变得无比自然和谐,仿佛本就该如此燃烧,但其火焰核心,却散发出一种令万物终结、回归本源的寂灭道韵!
炉内正在孕育的丹药气息猛地一滞,然后以一种更加玄妙、更加贴近大道本源的方式重新凝聚!
太清圣人一直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清晰的动容!他那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映照出夏尘的身影,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夏尘这一手,并非以力压人,而是直接在“道理”层面,对他太清圣人的丹道,进行了一次微妙的“再定义”!这无关力量强弱,而是对“道”的理解与掌控层次的展现!
这证明,夏尘的“超脱定义”权柄,其层次,已然触及到了与圣人同等的、甚至在某些方面更为根本的领域!他不仅能定义具体的事物、法则,甚至能干涉、影响到其他大能者(包括圣人)所执掌的“道”的显化!
“好一个‘定义之道’。”太清圣人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小友之道,确已登堂入室,窥得无上玄妙。老道先前,倒是有些小觑了。”
这是圣人亲口承认夏尘大道的层次!
夏尘收回了手指,那八卦炉中的火焰也随之恢复了原状,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他与太清圣人都知道,那绝非幻觉。
“圣人过誉。”夏尘平静道,“道无高下,唯有不同。我之行径,或许在圣人看来是逆天,但于我而言,不过是循我本心,行我之道。混沌星髓我必留,天庭之敌我亦不惧。若圣人欲阻我之道……”
夏尘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周身超脱道韵再次升腾,与这八景宫的无为道境激烈碰撞,引得宫外混沌之气都微微翻涌。
“……那我便定义这阻碍,不存在!”
霸道!绝对的霸道!
面对洪荒最古老、最强大的圣人之一,夏尘依然展现出了不容置疑的强势与自信!他的道,就是如此,一往无前,神挡定义神,圣挡定义圣!
八景宫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只有八卦炉中火焰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太清圣人深深地看着夏尘,目光仿佛穿透了时光长河,看到了无数种未来的可能性。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意味,有欣赏,有凝重,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罢了。”太清圣人重新拿起芭蕉扇,轻轻扇动炉火,恢复了那古井无波的状态,“你之道,已非老道可以轻易评断。混沌星髓既已认主,强求无益。至于天庭之事……”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离开八景宫后,老道不会插手。但你需谨记,洪荒之水,深不可测。你之道虽奇,却非唯一。好自为之。”
这即是表态,不会帮天庭对付夏尘,但也不会相助夏尘。同时,也是一种隐晦的提醒,洪荒之中,尚有其他能与他对等的存在,甚至……可能更强。
夏尘闻言,知道今日论道已毕。太清圣人默认了他拥有混沌星髓的事实,也认可了他拥有与圣人平等对话的资格。
他站起身,对着太清圣人微微颔首:“多谢圣人提醒。我之道,自会一力承担,走下去。”
说完,他转身,一步迈出,身影已消失在八景宫中。
宫门缓缓闭合。
太清圣人独自坐于蒲团之上,目光依旧落在八卦炉上,许久,才轻轻自语:
“超脱定义……以心代天……此子之道,已触及‘根源’。洪荒万古之变局,或许……真的应在此子身上了。”
“只是,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连吾等,亦看不清终局……”
八景宫外,混沌翻涌,仿佛预示着一场席卷整个洪荒的滔天巨浪,即将由那位刚刚离去的超脱者,亲手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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