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兵古峡入口处,恢复了死寂。两具气息暴涨的寂灭守卫如同亘古存在的石雕,矗立在由断裂巨剑星骸构成的峡口,幽深的眼眶中跳动着归墟般的黑光,漠然地“注视”着外界的一切。方才“葬剑渊”巡逻队的仓惶逃窜,并未让它们有任何追击的意图,它们的使命似乎仅限于守护身后峡谷深处的那份“寂静”。
逻各斯之舟隐匿在远处一块巨大的、形似破碎塔盾的星骸阴影中,与周遭的寂灭道韵几乎融为一体。
舟内,李默闭目凝神,仔细回味着方才那短暂却深刻的“共鸣”。那一丝源自他道基、混杂着归寂道痕气息的意念,在触碰到峡谷深处那被称为“寂灭石”的奇异存在时,所引发的反馈远超预期。
那并非攻击性的排斥,也非欢迎式的接纳,而更像是一种……同频的震颤。仿佛两块来自不同源头的“顽铁”,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彼此材质中相似的“磁性”。
“分析结果如何?”李默在心中询问钧神。
“目标‘寂灭石’能量特征已记录。其波动频率与起源碎片存在17.4%的近似性,但与主人您所融合碎片的‘混沌原初’特性不同,更偏向于‘秩序性寂灭’与‘承载性终结’。”钧神的声音带着高速运算后的细微杂音,“初步判断,此物并非起源碎片,但极可能是该世界在漫长‘兵锋’与‘万寂’法则循环下,自然孕育出的、蕴含部分‘终结’规则本源的奇物,其位阶……接近低等先天灵宝。”
接近先天灵宝的奇物!李默心中微动。这等层次的宝物,即便在多元宇宙中也属罕见,难怪会引来“葬剑渊”的觊觎,并有如此强大的寂灭守卫守护。
“更重要的是,”钧神继续道,“在与‘寂灭石’共鸣的瞬间,检测到其内部存在一个极其微弱、但无法忽视的‘标记’。该标记的能量特征……与数据库中记录的、疑似‘竞争者’(暗金鳞片巨爪主人)的残留波动,相似度达到34.8%。”
李默猛然睁开双眼,眸中精光一闪而逝。
竞争者!那只暗金鳞片巨爪的主人,果然也盯上了这个世界!它或许已经来过,甚至在“寂灭石”上留下了某种不易察觉的印记,如同野兽标记自己的领地。这意味着,对方不仅走在前面,而且对这个世界,对这块可能关联到起源碎片的“寂灭石”,有所图谋!
一股强烈的紧迫感油然而生。
“能判断标记的作用吗?”李默沉声问。
“信息不足,无法精确判断。推测可能为:定位信标、能量汲取通道、远程监控节点或某种触发式陷阱。”钧神回答,“标记极其隐蔽,若非主人您的归寂道韵引发‘寂灭石’深层反应,常规探测几乎无法发现。”
李默沉吟起来。情况比他预想的更复杂。强行突破寂灭守卫夺取“寂灭石”并非上策,且不说可能引发的未知风险,单单是触动那个“标记”,就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引来竞争者的直接干预。以他现在的状态,不宜与那个层次的存在过早正面冲突。
但“寂灭石”又似乎是找到此界起源碎片的关键线索之一,不能轻易放弃。
“或许……可以从‘沟通’入手。”初神的声音在李默心间响起,带着一丝思索,“那‘寂灭石’既是此界法则孕育的奇物,必有灵性。主人您的‘动态轮回’大道包容终结,归寂道痕虽为伤,却也使您对‘寂灭’的理解远超常人。方才的共鸣已证明此路可行。若能以‘寂灭’为桥,获得其认可,或能兵不血刃,甚至反过来利用那‘标记’。”
李默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初神的建议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强行夺取是下策,理解、共鸣、乃至引导,才是上策。这正符合他“动态轮回”的真意——并非对抗规则,而是理解并融入规则的循环。
“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切入点,一个能安全、深入与‘寂灭石’建立联系的契机。”李默思忖着。强行靠近肯定不行,那两具被强化的寂灭守卫不是摆设。
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触须,再次小心翼翼地蔓延出去,避开寂灭守卫的警戒范围,仔细扫描着葬兵古峡外围的环境。星骸遍地,死寂无声。除了偶尔掠过的、形态狰狞的本地“兵兽”,便是那无处不在的锋锐与寂灭道韵。
忽然,他的神识在距离峡口约千里外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停了下来。那里,有一片相对较小的星骸堆积区,其中一块形似断矛矛尖的残骸下,隐约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这波动并非源于“寂灭石”,也非那些兵兽,而是一种……带着痛苦、挣扎与不屈意志的灵魂残响?
“那里有情况。”李默指向那个方向。
逻各斯之舟悄然移动,很快便抵达了那片区域。近距离观察,才发现那断矛矛尖之下,竟然压着一具几乎与星骸融为一体的躯体!
那是一个类人形生物,身材高大,皮肤呈现出一种暗沉的金属色泽,但此刻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纹,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他(从形体判断)身着一套残破不堪的灰色铠甲,铠甲风格与“葬剑渊”的制式截然不同,更加古朴,上面铭刻着一些如同龟裂大地般的符文。一柄断裂的长枪被他紧紧握在手中,枪身也已黯淡无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状态。他的生命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风中残烛,但一股极其精纯、凝练的“寂灭”道韵,正从他体内自发地弥漫开来,与周围环境的万寂法则交融,形成了一层薄薄的保护膜,勉强抵御着“兵锋”法则的无形切割,也让他与周围的星骸几乎难以区分。
正是这层保护膜,以及他体内那精纯的寂灭道韵,引起了李默的注意。
“检测到生命体征,极度微弱。能量属性:高度纯化的‘万寂’法则,兼具‘守护’与‘沉眠’特性。个体实力评估:全盛时期约等于定义级初位。”钧神迅速给出了分析结果。
一个修炼“万寂”法则,并达到如此境界的本土强者?怎么会重伤垂死,被压在这偏僻的星骸之下?
李默目光扫过,很快发现了端倪。在这灰甲战士的胸口铠甲处,有一道清晰的、散发着灼热锋锐之意的伤痕,残留的能量属性与“葬剑渊”如出一辙。他是被葬剑渊的人重伤至此。
一丝微弱的、断断续续的灵魂波动,从这垂死的战士身上散发出来,被李默敏锐地捕捉到:
“……守……护……石……”
“……渊……觊觎……亵渎……”
“……归……于寂……宁……”
零碎的意念,充满了执念与不甘,还有对“寂灭石”的守护之意。
李默心中了然。这很可能是一位忠于“寂灭石”,或者与寂灭石有着某种紧密联系的本土守护者,在与觊觎寂灭石的“葬剑渊”冲突中,不敌重伤,流落至此,依靠自身寂灭道韵苟延残喘。
机会!
一个能与本土势力、尤其是与“寂灭石”守护者建立联系的绝佳机会!
李默没有犹豫,他示意逻各斯之舟保持隐匿,自己则悄然现身,落在了那灰甲战士身旁。他没有立刻施救,而是先仔细感知对方的状态。
伤势极重,不仅是肉身,灵魂也濒临崩溃,被一股霸道的“兵锋”法则之力持续侵蚀。若非其寂灭道韵玄妙,早已彻底消亡。
李默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丝精纯的、源自他自身对“归寂”理解的道韵,这丝道韵比他之前用于试探的更加温和,更加贴近“守护性的沉寂”。他轻轻点向灰甲战士的眉心。
当他的道韵触碰到对方那近乎凝固的灵魂时,异变发生了!
灰甲战士身躯猛地一震,那层保护着他的寂灭道韵仿佛找到了源头,主动与李默的道韵交融、共鸣!他胸口那霸道“兵锋”法则残留,在这股更加本源、更加深邃的“归寂”意韵面前,竟如同冰雪般开始缓慢消融!
同时,一段更加清晰的、充满悲壮与决绝的记忆碎片,顺着这道韵的连接,涌入了李默的脑海:
· 画面一: 古老的祭坛,中央供奉着一块不起眼的、却散发着浩瀚寂灭波动的灰黑色石头——寂灭石。灰甲战士与一群同样身着灰色铠甲的同伴,虔诚地守卫在周围。他们是“守寂者”。
· 画面二: 赤红的洪流席卷而来,无数“葬剑渊”战士疯狂进攻,口号是“以锋破寂,唯我独尊”!守寂者们拼死抵抗,灰色的寂灭道域与赤红的兵锋狂潮激烈碰撞。
· 画面三: 祭坛被攻破,大部分守寂者战死。这位战士在掩护少数同伴携带某物(感知模糊)撤离时,被葬剑渊一名强者重创,最终力竭,被崩塌的星骸掩埋……
记忆碎片戛然而止。
李默收回手指,心中已然明了前因后果。这是一场源于理念与资源争夺的战争。“葬剑渊”信奉极致的“兵锋”,欲要夺取或破坏“寂灭石”;而“守寂者”则守护“寂灭石”代表的“万寂”平衡。
他不再迟疑,调动起一丝起源碎片的温和本源之力,混合着自身精纯的“动态轮回”生机,透过那已然建立的“归寂”桥梁,缓缓渡入灰甲战士体内。
起源碎片的力量,层次极高,蕴含着“存在”的本源,对消弭“兵锋”法则的侵蚀有奇效。而“动态轮回”的生机,则如同在寂灭的灰烬中投入一颗生命的火种,温和而坚定地唤醒其沉寂的生机。
时间一点点过去。灰甲战士体表的裂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那微弱的生命之火逐渐变得稳定、旺盛。他紧握断枪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终于,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如同两颗历经万古风霜的灰色星辰,深邃、平静,却又内蕴着不屈的坚韧。他先是茫然,随即警惕地看向身旁的李默,但当感受到体内那与自己同源却又更加深邃浩瀚的“归寂”道韵,以及那正在快速治愈他伤势的、充满包容性的生机力量时,他眼中的警惕化为了惊愕与难以置信。
“你……是谁?”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一种金石般的质感。他使用的是一种李默未曾听过的语言,但其精神意念直接被李默理解。
“一个路过的旅者,”李默收回手,气息内敛,用同样的精神意念回应,同时指了指峡谷入口的方向,“感知到了那里的‘寂静’被惊扰,也感知到了你坚守的意志。”
灰甲战士挣扎着想要坐起,李默并未搀扶,只是静静看着。他依靠自己的力量,略显艰难地盘膝坐好,目光复杂地看着李默:“你的力量……很奇特。既有归寂的深邃,又有我无法理解的生机……你并非‘葬剑渊’的人。”
“我与他们无关。”李默淡然道,“我对此界的‘兵锋’与‘万寂’颇感兴趣,尤其是那块‘石头’。”他目光扫向峡谷深处。
灰甲战士——自称“灰陨”的守寂者,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最终,他感受着体内几乎痊愈的伤势和那股让他感到亲切与敬畏的归寂道韵,缓缓开口:“我是‘守寂者’灰陨。‘寂灭石’是维持古峡,乃至周边星域‘锋寂平衡’的圣物之一。葬剑渊想要夺取它,用它的力量极端强化‘兵锋’,那会打破平衡,引发不可预料的灾难。”
他看向李默,灰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希冀:“你……能帮助我等,守护圣石吗?葬剑渊的主力随时可能卷土重来,仅凭我们残存的力量,恐怕……”
李默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星骸,再次落在那寂静的峡谷入口,落在那块被标记的“寂灭石”上。
帮助守寂者,对抗葬剑渊,这无疑能让他名正言顺地接近寂灭石,并有机会深入探究其奥秘,甚至找出竞争者的标记。但这也意味着,他将正式卷入这个世界的纷争。
风险与机遇并存。
“告诉我,”李默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关于‘寂灭石’,你知道多少?它……除了维持平衡,是否还关联着其他东西?比如,某些……来自世界之外的‘碎片’?”
灰陨闻言,灰色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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