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约？”
为首的银色身影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里的嘲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在尼可那少得可怜的自尊心上。
纯黑的面甲转向他，明明看不到对方的眼神，尼可却觉得有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让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背后的双手。
“观察者从不知道何为预约。”
那人的声音透过宇航服通讯器传来，带着机械般的冷硬，没有丝毫温度，“我现在还站在这里与你说话，已经是你无限的荣耀了。”
像一颗石子扔进平静的湖面，等候区瞬间响起细碎的议论声。
刚才还被震慑住的玩家们，此刻纷纷交头接耳，眼神里满是好奇与疑惑。
穿黑色战术服的玩家皱着眉，小声跟同伴嘀咕：“观察者？那是什么？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旁边的女生摇摇头，手里的角色卡片被捏得发皱：“没听说过啊，难道是隐藏职业的玩家？可再厉害也得守规矩吧！”
尼可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喉咙干得发紧。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回应，站在第二位的银色身影突然往前迈了一步，银色的靴底踩在平台上，发出清脆的“咔嗒”声，瞬间压过了所有议论。
“同他解释什么？”
这人的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像是在对待一只碍眼的蝼蚁，“我们的做事方式，何时轮到他人置喙？”
话音落下，一股更强烈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等候区的玩家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其中一个花臂男不经意间把新式量子手枪往身后藏了藏。
太空港顶部的灯已经停止了闪烁，流动的光斑在银色宇航服上流动，映得那些身影愈发冰冷，仿佛来自遥远星际的猎手，随时会撕碎眼前的秩序。
“观察者？”
尼可的舌头突然哆嗦起来，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肩膀，脑子里乱糟糟的，像被塞进了一团缠打结的线。
这个词他倒是听说过——小时候在星际流浪者的飞船上，老船长曾跟他讲过关于“观察者”的传说，说他们是游走在各个星球之间的神秘存在，拥有超越普通文明的技术，从不干涉其他星球的事务，却也从不受任何规则约束。
可那只是传说啊！
尼可心里嘀咕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工牌上“前线运营”四个字。
他打懂事起就跟着老船长云游太空，见过会吞噬光线的黑洞，遇过能在恒星表面生存的硅基生物，闯过遍布陨石的危险星域，自认为见过的世面不算小。
可“观察者”这种只存在于传说里的存在，他连影子都没见过。
难道是假冒的？
像一道闪电，瞬间划过尼可的脑海。
他悄悄抬眼，再次打量起那些银色身影——宇航服虽然看起来高科技，可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标识；他们说自己是观察者，却拿不出任何凭证。
说不定，只是某个文明程度稍高的星球来客，想用这身行头和唬人的名头，跳过预约直接入园？
毕竟，对于“观察者”，没几个人真正了解，想要蒙混过关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尼可的心跳稍微平稳了些。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指尖的冷汗慢慢干涸，职业素养瞬间铺满全身。
他看着为首的银色身影，声音虽然还有些发颤，却比刚才坚定了许多：“各位……观察者贵宾，实在抱歉。”
他微微躬身，保持着礼貌的姿态，目光却没有丝毫退缩：“我们‘回归真我’星球隶属于星际娱乐集团，集团有明确规定，凡是想要进入园区的玩家，都必须提前预约，并凭预约码核验身份。我手里的玩家守则，从第一版更新到现在，从未写明观察者有特殊待遇。所以，烦请各位观察者，还是先完成预约流程，再入园体验。”
说完这番话，尼可的手心又开始冒汗。
他能感觉到，那些银色身影的目光似乎变得更冷了，背后的玩家们也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接下来的好戏。
他心里清楚，自己这是在拿饭碗冒险——如果对方真的是传说中的观察者，得罪了他们，别说保住工作，说不定整个园区都会遭殃；
可如果不遵守规定，让他们无预约入园，一旦被总部查到，他这个前线运营，第二天就得卷铺盖走人。
家里的贷款还没还完，早些听取前辈们的星际移民建议多好，找一个消费水平相对较低的星球也不会这么惨了，可是现在全家的根基都基本定下来了，再想着移民确实晚了些！
母亲的降压药快吃完了，孩子还等着买新的学习终端……
这些牵扯像无数根细线，紧紧拽着尼可的心脏。
他咬了咬牙，再次抬起头，迎向那些纯黑的面甲，声音里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坚持：“这是园区的规则，也是我的工作职责。请各位贵宾谅解。”
太空港里陷入了寂静，只有空调的嗡鸣声在耳边回荡。
为首的银色身影沉默了片刻，突然缓缓抬起手。
尼可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
太空港控制室里，全息屏幕的光芒映在鹿鸣齐脸上，将他眼底的冷意衬得愈发清晰。
当看到为首的银色身影抬起手，指尖隐约闪过淡蓝色电流时，他再也按捺不住，喉间迸出一声沉喝：“索图！”
声音里带着煞气，惊得控制台后的技术人员手一抖，差点碰错操作键。
鹿鸣齐的拳头死死攥着——尼可虽然固执又猥琐，却是前线运营里最负责的人，若是真被观察者伤了，不仅园区秩序会乱，他苦心经营的“回归真我”游戏，恐怕也要提前暴露破绽。
“下去瞧瞧！”
他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往控制室门外走。
黑色的靴底踩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急促而沉重的声响。
索图早已候在门外，一身深灰色的战术服衬得他身形挺拔。
他是鹿鸣齐跌落这个维度后，遇到的第一个“原住民”——那时鹿鸣齐刚从维度裂缝中跌落到城堡里，是索图帮他熟悉这个维度的规则，也是索图陪着他一步步搭建起“回归真我”游戏的框架。
这些年，索图早已摸透了鹿鸣齐的脾气。
方才在监控里看到观察者动怒，他就知道鹿鸣齐定会亲自出面，早已提前将停在顶层停机坪的“夜隼号”飞船预热好，连鹿鸣齐常用的量子干扰盾，都提前调试到了最佳状态，此刻正稳稳地架在飞船的武器架上。
“飞船已待命，量子盾能量满格。”
索图迎上前，声音沉稳，递过一枚银色的通讯器，“太空港的防护引力已临时上调30%，但观察者的能量波动太奇怪，恐怕……”
“走！”
鹿鸣齐没等他说完，已经跨步登上飞船。
舱门缓缓闭合，内部的蓝光瞬间亮起，操作台自动弹出全息导航图，目的地精准定位在太空港入口。
引擎发出低低的轰鸣，飞船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划破太空港周围的尘埃，朝着太空港入口而去。
为首的观察者手抬在半空，淡蓝色的电流在指尖缠绕，发出“滋滋”的声响，离他最近的尼可，头发已经被电流的磁场吸得微微竖起。
等候区的玩家们更是吓得大气不敢出，有人下意识地攥住身边人的胳膊，有人悄悄往后挪脚。
就在观察者的手即将落到尼可头上的瞬间，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从空中俯冲而下——“夜隼号”飞船稳稳地停在太空港平台边缘，舱门打开，鹿鸣齐手握量子干扰盾，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风，瞬间冲到尼可身前。
“铛！”
金属碰撞的脆响震耳欲聋。
量子干扰盾精准地挡在观察者抬起的手前，淡蓝色的电流撞上盾牌表面，瞬间激起一圈透明的能量波纹。
巨大的冲击力顺着盾牌扩散开来，像汹涌的潮水般席卷整个平台。
所有屏幕同时熄灭，一道耀眼的银光撕裂天幕，下方云海逆流升向太空港，形成一望无际倒悬的云海。
云海中的水分在控制台的金属表面凝结出冰晶，温度骤降让鹿鸣齐的呼吸化作白雾。
等候区的玩家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这股力量掀翻在地。
有人重重摔在金属地板上，发出“闷哼”声；有人手里的角色卡片飞了出去，在空中打着旋儿；还有人顺着平台的斜坡往下滑，眼看就要跌出太空港的边缘——
好在索图提前上调了防护引力，一道无形的屏障及时出现，将他们稳稳托住，才没让他们坠入下方的云海。
尼可也被冲击力推着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到平台的护栏上，才堪堪站稳。
他惊魂未定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身影——鹿鸣齐穿着一身黑色的作战服，肩宽背挺，握着量子干扰盾的手臂肌肉线条紧绷，侧脸冷硬。
观察者的身形稳如泰山，就似长在太空港上一般。
他们的宇航服散着银河般的碎光，身形笼罩在扭曲的光晕中。
“总裁？”
尼可的声音里满是惊讶，他没想到，总裁会为他出手……
鹿鸣齐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银色身影，声音冷得像冰：“在我的地盘里，动我的东西，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量子干扰盾的表面还在闪烁着淡蓝色的光晕，刚才那一下碰撞，让盾牌边缘的能量纹路亮得刺眼。
为首的观察者似乎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介入，微微顿了顿，才缓缓收回手，声音依旧冰冷：“你是谁？敢管观察者的事？”
鹿鸣齐抬了抬下巴，“这里是我的地盘，不管你是真观察者，还是假观察者，都得守我的规矩。”
观察者的声音陡然拔高，透过面甲传出的混合音里，第一次染上了明显的怒意，像是冰冷的金属在摩擦，刺耳得让人心头发紧。
他往前逼近一步，银色宇航服上的能量纹路骤然亮起，淡蓝色的光晕在周身流转，将周围的空气都染得泛着冷意。
“一个逃逸者，竟然如此狂妄！”
他伸手指向鹿鸣齐，皮肤呈现着宇宙尘埃般的质感，指甲盖上烙印着微型星云，指尖的电流比刚才更盛，“你到底是哪来的底气？是这随时都可以被人折断的躯体？”
观察者的声音像是亿万光年外的恒星爆炸声经过压缩传来。
鹿鸣齐握着量子干扰盾的手紧了紧，盾牌表面的能量波纹随之跳动了两下。
“维度坍缩逃逸”——瞬间刺破了他刻意维持的镇定。
这件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连最亲近的索图都只知道他来自其他维度，却不知具体缘由。
他本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此维度，可以说以前的他连维度是啥都不知道，但是跌落此维度后，他也学习了此维度的知识，凭借自己还不算太过糟糕的理解能力，算是从字面上基本了解了少许物理知识，就比如宇宙维度的坍缩、爆炸……
他虽然了解了这些，但是自己到底是不是来自其他维度，他自己都有所怀疑，久而久之就只当是自己的一个梦而已，连带着梦中的楚楚……
观察者能说出这话，难道对他的过去了如指掌？
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目光却依旧锐利，这个世界上狐假虎威的人多了，保不齐就是吓唬人罢了。
身后的尼可听得云里雾里，只隐约察觉到“维度”“逃逸”这些词的分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太空港的风从平台边缘灌进来，卷起刚才玩家们散落的发丝和卡片。
“你因维度坍缩逃逸至此，我们本无意为难于你。”
观察者的语气稍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傲慢，“你把活人塑造成你游戏中的‘Npc’，供玩家肆意残害掠杀，我们也没有来为难你——因为我们只是观察者，从不行使执法权！”
等候区的玩家们瞬间炸开了锅，刚才还吓得不敢出声的他们，此刻纷纷交头接耳，眼神里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穿黑色战术服的玩家脸色骤变，攥着武器的手微微发抖：“活……活人做Npc？那我们之前完成的任务……”
旁边的女生更是脸色惨白，手里的角色卡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不是说，这些只是死了又能重生的仿生智能机器人吗？不然谁敢真的杀人？”
鹿鸣齐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胸腔里像是有团火在烧。
他刚要开口辩解，观察者却突然话锋一转，“我们对你的园区不感兴趣，你园区的游戏更是没有丝毫吸引力。”
窗外倒悬的云海突然静止，凝固成翡翠般的晶体。
另一个观察者从袍袖中伸出手指，指尖牵引着无数光纤般的能量丝线。
满是不屑扫了一眼“回归真我”，仿佛多看一眼这个都是对自己的侮辱，“但是你园区中，禁锢有严重扰乱维度的逃逸者！她身上有维度坍缩裂隙的坐标！”
“我们从3000万光年外来此，” 观察者的声音化作实体音波，震得云海凝固成的翡翠晶体瞬间崩塌，“只为让此逃逸者归位！”
观察者手臂翻飞，光束穿透太空港的防护罩，落在下方的云层上，激起一阵微弱的震动。
整个太空港突然透明化，露出无数令人窒息的景象。
鹿鸣齐错愕不已，这些景象都是他内心最隐秘的想法，此刻却像实体的书页般一页页呈现在众人面前……
书页最后汇聚成一点，原点又缓缓散开，海棠花树下，楚楚正在抚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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