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坐在龙榻上，看完伊州发来的加急文书，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微微低着头，闭着眼，手掌将文书按在伏案上。
长孙皇后能回到大唐，李世民自然高兴，心里一块悬着许久的石头也落下了。
可是赵仙罴终于还是将手伸向了西域，这件事，实在是让李世民高兴不起来。
赵仙罴对西域用兵，大唐不可能袖手旁观，两国也就不可避免要发生交锋。
这样一来，三年盟约撕毁，大唐就要时时刻刻提防大秦的全面入侵。
过了许久，李世民才睁开双眼，抬起头看着长孙无忌几人，用很是低沉的声音说道：
“朕早就说过，他的野心不会停止，他还这么年轻，从一个平头百姓，变成一国之君，正是年少气盛被权力冲昏头脑的时候。
他怎么会顾忌他治下大秦子民的死活？怎么会顾忌和他同出一源的大唐百姓死活？
他，只会图一时痛快。”
李世民说到最后一句，用一双充满怒意难以接受这种事实的眼睛，盯着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三人。
他不理解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捉弄他。
在他下定决心虚心纳谏严于律己想要打造一个盛世，成为千古明君的时候，给他制造出这样一个强敌。
房玄龄三人沉默。
三人心里现在只有难以言说的沉重。
八年君臣同心协力殚精竭虑的治理，或许能让大唐立于不败之地，
但大唐和大秦如果全面开战，这场战场给大唐带来的伤害和损失，是他们三人无法接受的。
似乎是感觉到房玄龄三人心里的动摇，想劝自己放弃西域，尝试让疆域面积过于庞大的大秦，自行出现内部矛盾分崩离析，大唐再找机会瓦解大秦势力，
李世民直接断绝三人这个念头道：“西域绝不能失，绝不能落于大秦之手！”
“朕在想，赵仙罴竟然只带着两万兵马御驾亲征，这对于咱们来说是不是一个机会？”
长孙无忌忙道：“陛下慎重，这里面必有陷阱，神武帝怎么会只带两万大军随身，他的背后必定有大军隐藏。”
李世民眯了眯眼：“朕知道可能会有埋伏，可是对付西域那片地方，也用不着太多兵马。
就算他料定朕和西突厥、薛延陀，会联手护着西域，他最多不会带超过十万的兵马。
难道他此前打下的戒日王朝、高达、真腊等国，不需要兵马驻守吗？
还有，他西面要防着波斯帝国，东面要防着大唐，京畿和一些重要城池，也需要大量兵马驻守。
如果咱们兵行险招，给他来个出其不意，用大量兵马将他围困在西域…”
房玄龄三人没说话。
李世民脸色阴沉，他看着三人道：“朕已经做过很多次错误的决定，以至造成现在如此被动的局面，这次，你们又认为朕的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长孙无忌房玄龄两人还是没有出声。
魏征道：“陛下，先不说咱们有没有能力围困住神武帝，就算成功，万一其堂弟不顾一切率大军进攻大唐泄愤，岂不是要死无数无辜的百姓？”
李世民手指魏征怒骂道：“妇人之仁！你不先下手为强，以为别人就会放过你？错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以为将来会有更好的机会？
说不定赵仙罴这次就是只带了两万兵马北上，他在用虚虚实实的战术，料定我们会认为他身后还隐藏着大量兵马，不敢轻举妄动。”
李世民握紧手指，眯起眼睛，往西域增派兵力的念头在心头猛窜。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断盘算，这次的这个决定如果执行下去，到底是对是错。
就在这时，李君羡从门外走进来，脸色很是复杂，看了眼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三人，面朝着李世民欲言又止。
李世民心里正在飞速思考，突然被打断，很是没有耐心，嘴里直接吐出一个字道：“说。”
李君羡躬身，“启禀陛下，凉州来报，卢国公带着家眷…叛逃了。”
李君羡本来想说，是派去监视程家动向的几名金吾卫回来禀报，但想到房玄龄几人在场，所以换了个说法。
大殿里一时死一般的寂静。
房玄龄长孙无忌还有魏征三人，看着李君羡一脸的惊愕。
李世民从龙榻上站起，眼睛发红，浑身剧烈颤抖。
忽然！
他一把将伏案上物品扫落在地，怒骂道：“猪狗不如的东西！”
“朕不计较他和那姓赵的以前来往过密，朕对他既往不咎，顶着莫大的压力，又没有怪罪他！
他倒好，带着自己的长子，主动向朕辞去所有官衔，让朕放松警惕，再出其不意给朕玩一个金蝉脱壳，叛逃敌国！
好，好，好啊！连他这样跟着朕出生入死的人，都会背叛朕！那天底下，还有谁不会背叛朕？”
李世民说着说着，眼里沁满了泪光。
但眼睛里那对程家的憎恶恼怒，恨不得将程家所有人五马分尸。
同时，李世民眼神冰冷看着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三人。
他以前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些曾跟他出生入死的人，会背叛他。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把一切想的太好了。
李世民走到房玄龄跟前，面对面看着房玄龄问：“朕待他薄吗？”
房玄龄眼神颤颤看着李世民，垂下目光。
李世民又走到长孙无忌面前问：“无忌，你告诉朕，朕哪里做的不好，朕哪里对不起他程家，朕都已经打算将朕的女儿清河，许配给他的儿子，他现在，竟然背叛朕？”
长孙无忌看着李世民满眼的泪光，张了下嘴，最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也想不明白一向忠厚的程咬金，怎么会突然带着家眷投奔了大秦。
旁边，魏征同样想不明白。
李世民看着三人许久，见三人给不出他一个答复，他自己也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他不由眼神渐渐变得无比冰冷，扫视了一眼三人，转身回到大殿上方。
从这一刻起，李世民心里对于这些股肱大臣的看法彻底改变。
程咬金的背叛，让他明白，这个天底下没有谁会永远的效忠他，除了他自己。
压下想将程家叛逃的事公之于众，让程家受尽百姓唾骂的冲动，李世民暂时不想让这件事对朝堂和百姓造成太大的冲击。
他让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三人退下，然后沉着脸看着李君羡，语气森森问道：
“朕不是让你派了几个人盯着程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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