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午后，通商行会的议事堂内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蝉鸣偶尔传来。青娘、沈行舟和温景然围坐在铺着青石板的案几旁，案上摆着三份亟待决断的卷宗，分别是东洋商路开拓提案、皇家贡品长期供应细则，以及药材加工厂扩建计划。
“先说说东洋商路的事吧。”青娘将那份泛黄的提案推到中间，提案上还沾着淡淡的海腥味，显然是泉州老水手辗转送来的，“老水手说东洋的太宰府急需云锦和药材，愿意用三倍价格收购，还承诺派熟悉航线的向导协助。但风险也明摆着，航线要经过三片暗礁区，且近期有倭寇在附近劫掠，之前已有两批商船失踪。”
沈行舟指尖摩挲着提案上的航线图，神色郑重：“我托人打听了，那两批失踪的商船，一批是因为不熟悉暗礁触了礁，另一批确实是被倭寇所劫。老水手说的向导我也查过，是早年在东洋做过生意的泉州人，信誉尚可，但要价极高，且只负责带路，不承担安全责任。若是开拓这条商路，咱们至少要添三艘加固过的抗风浪货船，再雇二十名有海战经验的护卫，前期投入就得两千两白银。”
“两千两可不是小数目。”温景然放下手中的药材账本，“药材加工厂扩建还缺一千两，皇家贡品的原料储备也需要资金。若是东洋商路开拓失败，不仅投入打水漂，还可能影响其他商路的资金周转。而且咱们的水手大多熟悉南洋航线，对东洋的海况一无所知，就算有向导，也难免出意外。”
青娘点头，又将皇家贡品的细则推过来：“再看这个，内务府拟定的长期供应细则，要求每月供应云锦十匹、御茶二十斤、养生药膏十盒，为期三年。但细则里写明，原料必须由内务府指定的商户供应，价格比咱们自己采购高两成，且若是贡品出现半点瑕疵，就要扣除当月全款。”
“内务府指定的商户我知道。”沈行舟皱起眉，“之前他们给其他商行供应过原料，有次送来的龙井里混了不少碎叶，害得那商行被罚款。而且价格虚高，若是按这个成本供应，咱们每批贡品只能赚三成利，比预期少了一半。但若是拒绝，又怕得罪内务府，丢了皇家订单不说，还可能影响朝廷对咱们商路的支持。”
温景然接过细则翻看后补充：“还有药膏的原料，内务府指定的苏木品质一般，不如咱们从吕宋采购的好。用差的原料，药膏的药效会打折扣，若是被皇室察觉，后果不堪设想。我倒是想过用一部分好原料掺着用，但这样既违背咱们的规矩，也不是长久之计。”
最后一份是药材加工厂的扩建计划，封面贴着加工厂的草图。温景然指着草图说：“现在南北药材的收购量越来越大，现有加工厂的晾晒场和研磨设备都不够用，不少药材因为晾晒不及时发了霉，每月损耗都有几十斤。扩建计划是增加两个晾晒场、十台研磨机，再雇十五名工人，建成后能将损耗降低八成，还能提高药膏产量，满足海外订单需求。但前期投入要一千两，且需要两个月工期，工期内部分药材加工会延误，可能影响几个医馆的供货。”
三人沉默片刻，各自陷入沉思。东洋商路利润丰厚，却风险极高；皇家贡品能稳固朝廷关系，却利润微薄且规矩苛刻；加工厂扩建能降低损耗、提高产能，却要占用资金且延误供货。三个提案各有利弊，且资金有限，无法同时推进，必须做出取舍。
“我先说说我的想法。”青娘率先开口，“东洋商路虽然利润高，但风险太大，且前期投入过多，咱们现在资金紧张，不宜冒险。不如先搁置，等以后资金充足、培养出熟悉东洋航线的水手后，再做打算。皇家贡品虽然利润低，但能稳固咱们的声望，保障商路安全，必须接下。但原料的问题不能妥协，我打算亲自去京城一趟，找内务府交涉，争取允许咱们用自己采购的优质原料，价格可以按市价再加一成，这样既能保证贡品品质，也能多赚一点利。”
沈行舟闻言眼前一亮：“这个主意好！内务府最看重贡品品质，只要咱们能保证原料更好、贡品更精良，他们应该会同意。我支持接下皇家贡品，东洋商路暂时搁置。至于加工厂扩建，我觉得也很有必要，损耗降低后，长期来看能省不少钱。资金方面，我可以从茶庄的利润里先拿出五百两，再从南洋商路的回款里抽五百两，应该能凑够扩建的钱。”
“资金凑够了，工期延误的问题怎么解决？”温景然问道，“江南和塞北的医馆已经订了下个月的药材包，若是延误，就得赔偿违约金。”
青娘想了想道：“可以分两期扩建，先建一个晾晒场和五台研磨机，工期一个月，这样既能减少损耗，也能保证供货。剩下的部分等下个月回款后再建。另外，我去京城交涉皇家贡品时，顺便和太医院谈谈，看看能不能将他们的药材订单推迟半个月，这样就能错开工期。”
沈行舟补充道：“我也可以让江南中转站的伙计多收购一些已经加工好的药材，暂时弥补加工厂的产能不足。虽然成本会高一点，但能避免违约。”
温景然点头赞同：“这样一来，三个问题就都有了应对方案。搁置东洋商路，规避高风险；接下皇家贡品，亲自交涉原料问题，稳固声望；分两期扩建加工厂，解决资金和工期矛盾。这个安排比较稳妥。”
三人又细致商议了具体细节：青娘三日后启程去京城，带两名织工和一罐优质药膏，以便向内务府证明用优质原料的优势；沈行舟负责联系江南中转站收购加工好的药材，同时安排船队筹备下一批南洋货物；温景然则负责加工厂第一期扩建的选址和工匠招募，确保工期按时完成。
商议完毕，夕阳已经西斜，金色的余晖透过窗棂洒在案几上，将三份卷宗染成了暖色调。沈行舟拿起东洋商路的提案，轻轻放在一旁：“虽然可惜，但搁置是对的，咱们不能因小失大。”
“等以后条件成熟，再开拓也不迟。”青娘笑着说，“做生意和走路一样，得一步一步来，不能急于求成。先把眼前的事做好，才能为以后的发展打基础。”
温景然收拾好药材账本，眼中满是信心：“只要咱们三个齐心协力，按商议的方案推进，不管是皇家贡品还是加工厂扩建，都能顺利完成。以后商路的路子会越来越宽的。”
三人相视一笑，连日来的疑虑和纠结烟消云散。议事堂内的灯光渐渐亮起，映照着他们坚定的身影。每一次重要的商议，都是行会发展的重要节点，而他们始终携手同心，权衡利弊，为通商行会的未来规划着最稳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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