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我将星石按入晶石的那一刻,彻底失去了声音与色彩。
我的意识仿佛被抽离了身体,漂浮在一片纯粹的、无边无际的蓝色光海之中。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源自太古的宁静与温暖,像婴儿回到了母亲的子宫,洗涤着我灵魂深处所有的疲惫与伤痛。
这种极致的宁静不知持续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万年。
直到一声仿佛来自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的“嗡鸣”,将我的意识重新拉回现实。
我猛地睁开眼。
我依旧站在那座血迹斑斑的祭坛之上。然而,整个世界都已截然不同。
一道粗壮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蓝色光柱,从我面前那块合二为一的晶石中冲天而起,撕裂了夜幕,贯穿了苍穹!葬神渊上空积郁了千百年的、浓稠如墨的黑雾,在这道神圣的光柱面前,被瞬间净化,露出了其后璀璨的星河。
以祭坛为中心,一圈圈肉眼可见的蓝色能量涟漪,如海啸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这股能量,充满了磅礴浩瀚的生命气息!
它拂过我因惊吓而冰冷的身体,带走了一身的疲惫;它拂过崖边枯黄的野草,草叶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翠绿;它拂过山林,万物复苏;它拂过那些被圣女献祭而死的狂信徒干瘪的尸骸,尸骸竟在蓝光中化为点点荧光,消散于天地之间,仿佛得到了最终的安息。
紧接着,从山谷的四面八方,从我们来时的那片巨大榕树根系的每一个角落,都开始发出嗡嗡的轰鸣!
那不是机器的声音,而是亿万生灵同时苏醒的共振!
“听……你们听!”人群中,不知是谁颤抖着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听到了。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混合了无数种虫鸣的宏大交响。原本因瘟疫而死寂一片的山谷,在这一刻,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生命力!所有垂死的蛊虫,都在这片蓝色的生命光波中瞬间恢复了活力!
无数或大或小、形态各异的蛊虫,从地底、从树洞、从石缝中钻出,它们不发出攻击,也不四散奔逃,只是朝着葬神渊祭坛的方向,朝着我面前这颗已然变成纯粹蓝色、如同星辰心脏般搏动的晶石,低下了它们的头颅。
万蛊朝拜!
这一刻,所有蛊族人,包括柳若烟在内,都看呆了。他们脸上的惊恐与茫然,渐渐被一种发自血脉深处的、对神迹的敬畏与狂热所取代。
“‘万蛊之皇’……苏醒了……”柳若烟喃喃自语,眼中泪光闪烁,“传说,是真的……”
传说中,当“万蛊之皇”真正苏醒时,它将带来新生,而非毁灭。
眼前的一切,似乎完美印证了这个古老的传说。我,秦卿,似乎真的成为了那个终结灾难、带来希望的救世主。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片神圣而祥和的氛围中时,一声不合时宜的、怨毒的尖叫,打破了这片宁静。
“不!这不是神明!这是妖术!是这个妖女召唤出的魔鬼!”
是圣女!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头发散乱,白袍破碎,脸上满是疯狂的嫉妒与不甘。她无法接受,自己用血腥祭祀换来的只有毁灭,而我这个她最痛恨的敌人,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神明”的回应。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这个亵渎神明的妖女!”
她像一头发了疯的母兽,嘶吼着,再次朝我扑来,指甲上残留的剧毒在月光下闪着幽光。
就在这时,那颗悬浮的蓝色晶石,动了。
它似乎感知到了圣女的敌意,搏动的频率猛地一变。
“咻——”
数十条由纯粹蓝色能量构成的、半透明的触须,猛地从晶石中伸出,以超越闪电的速度,瞬间缠住了扑到半空的圣女!
圣女的身体僵在了空中,脸上的疯狂被极致的惊恐所取代。
下一秒,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能量触须仿佛变成了最贪婪的吸管,圣女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萎缩!她的生命精气、她的血肉、甚至她的灵魂,都被那些触须疯狂地抽取出来,化为一道道细微的流光,被尽数吸入了那颗蓝色的晶石之中!
她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就在短短两息之内,变成了一具比之前那些狂信徒还要干枯的尸骸,“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一地粉尘。
一阵山风吹过,连最后的痕迹都未曾留下。
整个崖顶,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蛊族人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冰冷恐惧。
这……就是他们信奉的神明?
它带来了新生,却也带来了如此冷酷无情、不带丝毫怜悯的抹杀!这究竟是神,还是魔?
就在这时,一声压抑的闷哼自身后传来。
“幕玄辰!”
我猛地回头,只见幕玄辰不知何时已单膝跪地,他用那只完好的手死死撑着地面,额上青筋暴起,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一缕缕金色的气息从他体内不受控制地溢出,与周围那磅礴的蓝色能量场发生了剧烈的冲突,仿佛两条互不相容的真龙在互相撕咬!
“万蛊之皇”苏醒后散发出的力量,竟与他体内的“龙气”产生了如此强烈的、不受控制的异动!
我心中一紧,刚想冲过去扶他,一股宏大到无法抗拒的、冰冷至极的意志,却毫无征兆地,直接降临在了我的脑海深处!
它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纯粹的意念,仿佛有一位无悲无喜的远古神只,正在我的灵魂之上,缓缓睁开了它的眼睛。
然后,它对我“说”出了第一句话。
“感谢你,唤醒了我……”
那意志冰冷而浩瀚,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我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这根本不是感激!
“……现在,作为回报,请成为我降临人间的第一具躯壳吧。”
一瞬间,我如坠冰窟,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了!
救世主?引路人?
全是假的!
我千辛万苦、赌上一切唤醒的,根本不是什么蛊族的守护神!
而是一个觊觎我身体、意图夺舍我的、比任何瘟疫都更加古老、更加恐怖的未知存在!
我,亲手打开了……一个新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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