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钟离岳”这个名字和“第四块星石”这两件事,被我用一根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时,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
那名跪在地上的侍卫,依旧在惊恐地汇报着使团被袭的惨状,但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像是隔着一层水幕般遥远。我的眼中、耳中、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回响。
钟离岳……第四块星石的持有者……失踪了。
“不可能!”
一声压抑着极致怒火的低吼,将我从失神中惊醒。
幕玄辰猛地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他的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像一头被触及逆鳞的怒龙,既有被人当面揭穿残酷真相的震惊,更有对自己最信任之人产生怀疑的痛苦与愤怒。
“钟离岳是孤一手提拔的帅才!他十三岁从军,十五岁便在北境战场上为孤挡过致命一箭,身上至今留着三十二道伤疤!他的忠诚,堪比日月!”幕玄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若是得到了星石,只会在第一时间密奏入京,绝不可能隐瞒不报!更不可能是什么移动的‘碎片’!”
我能理解他的失态。
镇西大将军钟离岳,这个名字在大朔朝堂,几乎就是“忠勇”的代名词。他出身寒微,凭借赫赫战功一步步走到今天,是军中无数底层士兵的偶像。更重要的是,他从未依附任何党派,是太子一系最坚定、也最纯粹的拥护者。
让他去怀疑钟离岳,无异于让他怀疑自己的左膀右臂。
“殿下,”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最平稳的声线说道,“时间、方向,全都吻合。世上或许有巧合,但不会有如此精准的巧合。从星盘上看,那个光点在过去三天,正以每日两百余里的速度向京城靠近,这正是军中急使的脚程。而它消失的地点,就在京城外围。这一切,都与钟离将军护送使团回京的路线和时间,严丝合缝。”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柄重锤,敲在幕玄辰那早已建立的信任基石上,让其一寸寸地崩裂。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愤怒的火焰被冰冷的现实浇灭,只剩下一种近乎灰败的空洞。
是啊,他比我更清楚钟离岳的行军路线。他知道,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他……为什么要隐藏星石?”幕玄辰喃喃自语,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他自己,“观测者……难道他也被观测者选为了棋子?”
“殿下,现在猜测这些,已经没有意义。”我深吸一口气,看着他手中的玄铁盒,做出了一个决定,“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确认!确认那块消失的碎片,是否真的与钟离将军有关!”
“如何确认?”幕玄辰抬起眼,那双一向锐利的眸子里,此刻竟流露出一丝茫然和期盼。他或许还在期望着,这一切真的只是一个天大的巧合。
“引星盘是以我体内的‘钥匙’为引才能启动的。”我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既然如此,我或许可以尝试,主动催动‘钥匙’的力量,对那个消失的光点进行一次精准的、强化的感知。如果那块星石真的在钟离将军身上,那么在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必然会留下极其微弱的能量残响。只要能捕捉到这丝残响,就能证明一切!”
这只是我的一个推测,我从未试过主动去催发体内那三块星石的力量,更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但眼下,这是唯一能打破僵局、证实真相的办法。
幕玄辰看着我,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将那个沉重的玄铁盒,交到了我的手中。
“拜托了。”他只说了这三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捧着冰冷的引星盘,摒退了房内所有的侍卫,只留下我们二人。
我将星盘平放在桌案的堪舆图之上,闭上双眼,整个人的心神,都沉入了自己体内那片混沌的能量之海中。那三块已经融为一体的星石,正安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温润的光。
“醒来……”
我在心中,发出了最清晰的指令。
“以我为引,感应你的同类!”
下一刻,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能量,猛地从那三合一的星石中爆发开来!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千万根钢针同时穿刺,眼前瞬间一片漆黑,一股腥甜的味道直冲喉咙。
好痛苦!
这股力量,远比它平时温顺时要狂暴百倍!它不受控制地在我四肢百骸中冲撞,几乎要将我的经脉撕裂!
我死死地咬住舌尖,强忍着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将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手中的引星盘上。
“去!给我找到它!”
我手中的引星盘,仿佛感应到了我的召唤,发出了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嘹亮清越的嗡鸣!盘面上那些古老的星宿图文,在一瞬间全部亮起,青色的光芒大盛,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桌案上的堪舆图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幕玄辰被这股强大的能量波动逼得连退数步,他震惊地看着我,看着我身前那座光芒万丈的引星盘。
星盘之上,代表着我的那三个光点,此刻已经亮得如同三颗小太阳,刺眼夺目。
而在它们的感召之下,奇迹,或者说……最残酷的真相,发生了!
就在堪舆图上,那个被标注为“长亭坡”的位置,一个原本已经彻底熄灭的坐标点,猛然间,重新燃起了一点光芒!
那光芒不再是若隐若现的微光,而是一点极其清晰、极其稳定、带着一抹不祥的猩红色的光点!它就像是黑夜中的一滴血,精准无比地烙印在了那个代表着杀戮与失踪的地点!
虽然这光点只亮了短短一瞬,便又重新归于沉寂,但我和幕玄辰,都看得清清楚楚!
“噗——”
强行催动力量的后遗症,在这一刻终于爆发。我再也压制不住翻涌的气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洒落在星盘之上。整个人一阵天旋地转,软软地向后倒去。
一双有力的臂膀,及时地接住了我。
“楚姑娘!”幕玄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慌乱。
我靠在他怀里,虚弱地摇了摇头,目光却依旧死死地锁定着桌案上那已经恢复平静的引星盘。
真相大白了。
再也没有任何侥幸。
第四块星石,就在钟离岳的身上。
光点之所以会消失,原因只有一个——钟离岳在长亭坡遇袭之后,动用了某种手段,暂时屏蔽了星石的能量波动!
幕玄辰抱着我,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他没有再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属于太子、属于上位者的冷酷与决断,正在一点点地回归。那份属于个人的痛苦与迷茫,被他强行压进了心底最深处。
“为什么……”他低声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在问自己。
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为什么会突然咬向自己的主人?
一个最不可能背叛的人,成了这场巨大阴谋中最关键的一环。
我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两个截然相反,却又都无比合理的解释。
“或许……有两个可能。”我喘息着,将我的分析说了出来。
“第一,钟离将军依旧是忠诚的。他偶然得到了星石,并察觉到了此物的危险,所以他没有通过正常渠道上报,而是选择亲自护送,想将其秘密呈献给父皇。但他,或者说星石的存在,被‘观测者’察觉了。所以,‘观测者’策划了这场袭击,目的就是为了抢夺星石。钟离将军力战不敌,为了不让星石落入敌手,只能用某种秘法隐藏星石的气息,然后诈死金蝉脱壳,躲藏了起来。”
这是最符合钟离岳人设的猜测,也是一个悲壮英雄的故事。
幕玄辰的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
“那第二个可能呢?”他追问道。
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第二个可能……钟离将军,从一开始,就是‘观测者’的人。他潜伏在殿下身边十数年,为的就是今天。他身上的星石,或许早就得到了。这次所谓的‘护送使团’,不过是他演给所有人看的一出大戏。而这场袭击,也不是‘观测者’对他下手,而是他与‘观测者’里应外合,演的一出金蝉脱壳之计!目的,就是为了能带着星石,从所有人的视线中,合理地‘消失’!”
如果说第一个可能是悲壮的史诗,那这第二个可能,就是最恶毒的背叛!
一个你最信任的、情同手足的兄弟,在背后,给了你最致命的一刀!
幕玄辰眼中的那一丝希冀之光,彻底熄灭了。
敌友,在这一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我们即将面对的,究竟是一个在暗处等待救援的孤胆忠魂,还是一个伪装了十数年、刚刚卸下假面的……绝世国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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