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的话像一记淬了冰的警钟，狠狠敲在林曦混沌的心上。她正蜷在办公椅里，指尖捏着半支断芯的铅笔，指节泛白——电脑屏幕还停留在微博热搜页，#林曦滚出编剧圈#的词条像块烧红的烙铁，下面的恶评每分钟都在新增。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只有桌角一盏旧台灯漏出圈昏黄的光，照亮她眼底未干的泪痕，也照亮桌角那叠被翻得卷边的大学剧本手稿。
躲？她自嘲地勾了勾唇。照片被扒了——那张大学毕业照里，她扎着高马尾站在人群中，笑眼弯弯，如今被营销号圈出来标注“早有野心”；履历被扒了——连她大三在剧组当场记的临时工牌，都被翻出来当作“接近顾琛的跳板”；连她妈十年前发的朋友圈，都被截图解读成“家风不正”。匿名的壳早被撕得粉碎，她像被剥光了盔甲的士兵，身后空无退路。沉默？那更是楚瑶最想看到的结局，只会坐实“心虚默认”，让“抄袭者”“心机女”的标签，像焊死的枷锁，永远钉在她身上。
林曦猛地攥紧铅笔，笔杆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她直起身，擦掉眼泪，眼神里的慌乱被一股狠劲取代——那就打！
她一把拉开办公室的门，外面的景象比她想象中更糟：电话铃声还在疯响，实习生小夏抱着手机蹲在墙角，肩膀一抽一抽地哭；几个编剧围着电脑，脸色惨白地看着最新的抹黑通稿；苏瑾正对着电话吼得嗓子发哑，衬衫领口皱巴巴的，袖口还沾着半干的咖啡渍；陆岩则站在窗边，指尖夹着支快燃尽的烟，烟灰簌簌落在地板上，见她出来，两人同时回头，眼里的焦灼瞬间凝住。
“我不躲了。”林曦的声音还有点发紧，却字字清晰，“我要写篇长文，把所有事说清楚——站出来，跟她们干。”
陆岩几乎是立刻掐灭烟头，大步走过来，伸手按在她的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t恤传过来，稳得让人安心：“我支持你。从织梦成立那天起，我们就不是你一个人在拼，这次，所有人陪你一起扛。”他的袖口挽着，露出小臂上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上次为了护着剧本，跟恒星的人争执时划的，此刻在灯光下，倒像道无声的勋章。
苏瑾也挂了电话，脸上紧绷的线条突然柔和下来，眼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赞赏，甚至抬手拍了下桌子：“早该这么干了！这几天被动挨打，光澄清都快累死了，现在终于能主动出击，把话语权抢回来了！”她弯腰从抽屉里翻出一叠打印纸，上面密密麻麻标着红圈——全是《星娱周刊》报道里的不实信息，“你写，我来对接媒体，挑几个靠谱的平台首发，再让律所同步发律师函，双管齐下！”
接下来的24小时，织梦工作室彻底变成了一座高速运转的战时指挥部。
灯光从深夜亮到黎明，办公区的空气中飘着浓得化不开的咖啡香，混杂着外卖盒的味道。苏瑾把行军床搬到了会议室，一边对着电脑跟相熟的记者敲字沟通，反复强调“要客观，只放事实”，一边时不时抓起电话，跟律所确认律师函里的每一个措辞；陆岩则像个定海神针，一会儿给哭红了眼的小夏递杯热奶茶，轻声说“别怕，等林曦的文发出去，就好了”，一会儿又凑到技术核心周明瑞身边，看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低声嘱咐“再加固下数据库，别让楚瑶的人趁机偷剧本”——周明瑞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手指在键盘上飞敲，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满是红血丝，却只点了点头，吐出两个字：“放心。”
而林曦，就守在那张堆满了剧本、手稿和咖啡杯的书桌前，从天黑写到天亮。
她没有急着动笔，先是把桌角那叠大学手稿摊开——最上面一页是2018年的短篇《浮灯》雏形，纸页发黄，边缘被水浸过，还留着导师用红笔写的批注：“立意新颖，人物鲜活，可深化”。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指尖轻轻拂过纸页的褶皱，才慢慢打开文档。
写与顾琛的七年时，她没有卖惨，只是平静地敲下：“2015到2022，我从‘林曦’变成‘顾琛的女友’，帮他改剧本、整理资料，甚至把自己写的短篇给他当素材，最后却连个‘联合署名’都没有。不是他逼我，是我自己，在他的光环里弄丢了自己。”敲到这里，她顿了顿，抬头看了眼桌角那张被压在玻璃板下的旧照片——那是她和顾琛刚在一起时拍的，两人举着奶茶笑，照片边缘已经卷了边，她伸手碰了碰，又低头继续写。
写《浮灯》的创意来源时，她点开加密文件夹，里面存着2018年到2020年的17版大纲截图，每版都标着修改日期。她挑了最早的两版附在文中，配文：“《浮灯》的核心创意，来自我大学时的短篇习作，2018年完成初稿，2020年修改第三版时，我还没进顾琛的团队。这些手稿和大纲，就是最好的证据。”
面对“吸血鬼”的指控，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打开了手机银行App——截图里，是2019到2021年顾琛转给她的“劳务费”，最高一笔5000块，最低一笔800块，备注里写着“剧本校对费”。她把截图贴上去，写道：“那几年，我帮他处理了37个剧本的校对、12次剧组资料整理，他转给我的费用，总共不到3万。我不是‘吸血鬼’，我只是在为自己的劳动，拿应得的报酬。”
解释匿名的初衷时，她的指尖轻轻敲着键盘，语气软了些，却更坚定：“我匿名，不是心虚，是怕‘顾琛前女友’的标签，盖过‘编剧’这两个字。我希望观众看《浮灯》时，讨论的是女主的成长，而不是我的私事；我希望《她途》火了，大家说‘这个编剧写得好’，而不是‘哦，她是顾琛的前女友’。”
天快亮时，林曦终于敲下了结尾，窗外的晨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落在她脸上，映出眼底的红血丝，却也照亮了她嘴角的弧度：
“……过去，我是‘顾琛的女友’，活在别人的定义里；分手后，我成了‘吸血鬼前女友’，被谣言追着跑；现在，我又成了‘借机上位的阴谋家’，连心血写成的剧本，都被说成是‘偷来的’。
但今天，我不想再被任何标签绑架了。
我是林曦，是《浮灯》和《她途》的唯一编剧。我写的每一个字，都来自于我对生活的观察，对创作的热爱，从未窃取过任何人的创意。我的价值，不该由一段感情、一些恶意的谣言来定义——只应由我的作品，来证明。
从今天起，我不再沉默。对于那些造谣、污蔑和打压，我会保留一切法律追究的权利。也想告诉所有和我一样，在行业里默默坚持的创作者：别怕，作品是我们最硬的底气，而真相，永远不会被谣言打败。”
长文写完，林曦点击保存，转头看向窗外——晨光已经漫过了对面的写字楼，金灿灿的。苏瑾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杯热豆浆，眼眶红红的，却笑着说：“这篇文，不撒泼，不卖惨，有理有据，有血有肉——既让人看到了你过去的难，更让人看到了现在的韧。楚瑶想把你踩进泥里，这次，咱们偏要从泥里站起来，让所有人都看看，林曦是谁，织梦是谁。”
陆岩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打印好的长文稿，递到她面前：“走，我们现在就发。从今天起，没人能再定义你了。”
林曦接过文稿，指尖触到纸页的温度，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但这次，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她终于敢站在阳光下，说出自己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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