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的惊涛骇浪尚未平息,来自北方的、更加恢弘而残酷的战争风暴,其隐约的雷鸣已经穿透千山万水,波及到了这偏远的江畔。张伟等人挣扎求生的渺小轨迹,与决定天下命运的巨变,在这一刻,产生了微弱的、却无法忽视的交集。
就在张伟带领最后几名老弱,仓皇撤离江边,遁入上游密林后不久,一队约二十余人的官兵,骑着瘦马,沿着江岸巡查而至。他们盔甲鲜明,却面带疲惫与焦躁,显然是负有紧急军务。为首的队率一眼就看到了江滩上狼藉的脚印、散落的竹篾和那堆早已熄灭的篝火余烬。
“有流民在此聚集!还试图造筏渡江!”队率脸色一沉,厉声道,“搜!看看还有没有躲藏的同党!”
兵卒们散开搜索,很快便发现了张伟他们撤离时仓促间未能完全掩盖的痕迹,指向了上游丛林。
“追!”队率毫不犹豫下令。并非他们多么尽职尽责,而是此刻形势不同往日。
一个年纪稍长的老兵一边策马,一边对队率低声道:“头儿,北边……曹司空与袁本初在官渡对峙,听说打得天昏地暗!荆州这边,刘景升(刘表)态度暧昧,但压力巨大。上头严令,各关口津渡务必严守,谨防细作流窜,更要杜绝大量流民涌入,以免消耗粮秣,滋生事端!这几个人虽少,但谁知是不是袁绍派来搅乱后方的钉子?宁可错杀,不可错放!”
队率阴沉着脸点头。官渡之战,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天下。前线每一粒粮食,每一个壮丁都至关重要。后方任何一点动荡,都可能被放大,影响战局。他们这些底层军吏,不敢有丝毫懈怠。
与此同时,在长江对岸,徐元直、黑牛等人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侥幸抵达南岸。那点微弱的指引火光,是黑牛和石头等五人,用几乎脱力的双臂,在冰冷的江水中浸泡了半夜,才艰难点燃的。两条筏子都在靠岸时近乎散架,人员虽然大多存活,但个个精疲力尽,惊魂未定。
他们登陆的地点,是一片荒芜的河滩,远处是更加茂密、陌生的丘陵。还没来得及庆幸死里逃生,危机接踵而至。
一队打着荆州旗号的巡江水师的小艇,发现了他们这些形迹可疑的“北来者”。小艇靠岸,兵卒登岸盘查。徐元直强撑着站出来,用尽量文雅谦卑的言辞,解释他们是躲避北边战乱的流民。
“战乱?”带队的小校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这群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人,“北边?是官渡那边吧?说!是不是袁绍派来的细作?”
徐元直心中一惊,连忙否认,只说家乡遭了兵灾,含糊其辞。他敏锐地意识到,官渡之战的紧张气氛,已经蔓延至此地。荆州作为夹缝中的势力,对北方的动向极为敏感,对任何来自北方的流民都充满警惕。
小校将信将疑,但看他们实在不像精锐细作,更像是真正的难民,便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厉声警告:“如今是非常时期!尔等既入荆州地界,需严守规矩!不得随意走动,不得聚众滋事!待我等禀明上官,再行发落!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留下两名兵丁看守,小校便带着其余人乘艇离去,显然是去向上级汇报。
暂时免于即刻的杀戮,但徐元直等人的心依旧悬着。他们被变相软禁在这片荒滩上,前途未卜。荆州官府会如何处置他们?是驱赶回江北?是充作苦役?还是……
“官渡……官渡……”徐元直望着北方阴沉的天际,喃喃自语。他虽身处南方,却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那场决定天下归属的大战,其影响力无远弗届,连他们这些挣扎在最底层的蝼蚁,也无法逃脱其波及。个人的命运,在时代的巨轮下,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而在江北的丛林里,张伟搀扶着吴杞,带着最后四五个人,在官兵的追捕下亡命奔逃。身后的呼喊声和马蹄声时远时近,如同催命符。吴杞年迈体衰,很快便跑不动了,剧烈地咳嗽着,瘫软在地。
“张……张小子……你们走吧……别管我了……”吴杞喘着粗气,脸色灰败。
张伟看着身后越来越近的火把光亮,又看看身边另外两个同样惊恐万状、几乎走不动的老弱,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决绝。他知道,带着他们,谁也跑不掉。
他猛地将吴杞推到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低声道:“躲好!别出声!”然后,他对另外两人吼道:“分开跑!往林子里钻!”
他自己则捡起一块石头,朝着另一个方向用力扔去,制造出明显的声响,然后转身朝着追兵的方向,故意暴露了一下身影,接着便向密林深处疯狂逃窜!
“在那边!追!”官兵果然被吸引,大部分人马朝着张伟的方向追去。
张伟凭借对山林地形的熟悉和超越常人的耐力,在黑暗中与追兵周旋。他利用藤蔓、沟壑、甚至故意惊动夜栖的鸟兽来迷惑敌人。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死亡赛跑,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了鬼门关。
官渡之战的惊涛,在北方原野上汹涌澎湃;而其细微的涟漪,却已化作夺命的绳索,缠绕在南方江畔这些渺小生灵的脖颈上。 个人的求生挣扎,与天下的权谋争霸,在这一刻,以一种残酷的方式,紧密相连。张伟能否逃脱?徐元直等人又将面临何种命运?一切都悬而未决,唯有长江水,依旧无情地向东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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