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对所有即将升入高三的学子们而言无异于一场渡劫。如果这一次考好了，会对高三充满着信心与希望，可是如果这次考得很差，那么就会感觉对未来非常的迷茫，不知所措，整个人生都是黑暗的。
对于高二（14）班气氛却有些不同。紧张是必然的，毕竟谁也不是圣人，面对分数不可能心如止水。
自打上次考试，苏晓蔓在全班的帮助下重回战场，这个班级的凝聚力就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大家不再是单纯地为了自己的排名而战，考的不是试，是整个14班的脸面。
这就导致了一种奇特的现象：自习课上讨论问题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大，效率也比任何时候都高。
这就是集体的力量，它能将个人的荣辱放大成所有人的悲欢。一个人的胜利可以成为所有人的狂欢；一个人的落后也会成为所有人共同的焦虑。十四班成了一个命运共同体。
考试仍旧照常进行，平静如水，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变故。
而今天，就是公布成绩的日子。
下午大约第三节课的时候，杨明宇拿着刚刚打印好的成绩单走进了教室。
在他踏入教室的那一刻，五十多双眼睛全部看见了他。那些眼神里有期待，有忐忑，像一颗颗等待开奖的彩票，既希望开奖，又害怕开奖。
杨明宇慢悠悠地走到讲台前将成绩单轻轻地放在讲桌上，露出了高深莫测的微笑。
他这个表情，14班的学生们太熟悉了。通常情况下这代表着两种可能：要么，是考得好到爆炸，他准备先抑后扬地凡尔赛一下；要么，就是考得烂到惊天动地，他准备说反话讽刺一下。
“咳咳，”杨明宇清了清嗓子，“成绩单就在这里。在公布之前，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
来了来了，全班同学的神经都绷紧了。
“你们觉得，我们这次考得怎么样？”杨明宇笑眯眯地问道。
台下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当这个出头鸟。
“怎么，没人有信心？”杨明宇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张伟身上，“张伟，你来说说，你觉得你这次所有科目都能及格吗？”
张伟“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憋得通红道：“报告老师！我觉得……我应该……可能……或许……大概及格了吧！”
全班“哄”地笑开了，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
杨明宇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有这个自信就成功了一半。坐下吧。”
他拿起成绩单不再卖关子了：“我现在正式宣布，高二下学期期末统考，我们14班总平均分位列……”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所有学生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全年级理科第一名！”
“轰——！！！”
张伟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抱着旁边的同学又蹦又叫，那架势比他投进绝杀球还激动。
就连一向沉稳的林天和赵敏，脸上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杨明宇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幅狂欢的景象，心中充满了为人师者的喜悦。但他知道，这场庆功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事情。
他轻轻敲了敲讲台，示意大家安静。
“总平均分第一值得庆祝。但对我而言，比总分第一更让我骄傲的是几个同学的成绩。”
他的目光首先看向了吴哲。
“吴哲，本次考试总分年级第六名，班级第三。比模考，进步了五个名次。”
吴哲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腼腆的笑容。他不再是那个苦行僧了，而是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他朝着杨明宇和张伟重重地点了点头。
接着，杨明宇的目光转向了马丽。
“马丽，本次考试和上次相比也有进步，年级排名进步了20多名。”
……
教室里的掌声，一波比一波热烈。
最后，杨明宇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紧张得呼吸都快要停止的身影上。
全班的目光也随之看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这场考试对于苏晓蔓意味着什么。
杨明宇看着苏晓蔓，眼神变得无比温柔地念道：
“苏晓蔓同学，本次考试总分658分，位列……”
他再一次停顿，但这一次没有人觉得他是在卖关子。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那个数字。
“……年级理科第十八名！”
“卧槽！牛逼！”
“晓蔓！你太棒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周玲玲第一时间抱住了苏晓蔓。那个曾经高傲的公主此刻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在朋友的肩上眼泪直流。她做到了，她真的做到了！她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没有辜负同学们的帮助，更没有辜负那个在深渊里挣扎不休的自己。
从家庭剧变到成绩直线下降，再到重回年级前二十，这中间的血与泪只有她自己和14班的战友们最清楚。这份成绩单是她献给这个集体，也是献给自己的成人礼。
杨明宇看着眼前这感人的一幕，心中感慨万千。教育的意义是什么？或许，就是点燃一盏灯去驱散另一盏灯的黑暗；然后，看着满屋的灯交相辉映，彼此照亮。
……
庆祝的喧嚣过后，晚自习的铃声响起。
杨明宇正在办公室里整理着教案，准备为即将到来的高三制定第一份教学计划。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请进。”
门被推开，苏晓蔓站在门口，手里紧紧地攥着那张刚刚发下来的成绩单。她的眼睛因为哭过还微微有些红肿，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整个夏夜的星光。
“杨老师。”她轻声喊道。
“是晓蔓啊，快进来坐。”杨明宇笑着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苏晓蔓却没有坐下，她快步走到杨明宇的办公桌前，将那张成绩单郑重地放在了桌面上，推到了杨明宇的面前。
她的声音里带着激动。
“杨老师，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杨明宇的目光从成绩单上缓缓移到了女孩的脸上。
他看到了，在那双明亮的眼眸深处除了劫后余生的喜悦，除了对师长的感激，还有着他再也无法假装看不懂的东西。
那是爱慕的情愫。
温静的话，在这一刻如同警钟在他耳边响起。
“你对她太温柔了……在你以为你是在尽老师的责任时，在一个对你抱有幻想的女孩眼里，这可能就是一种希望。”
是啊，希望。
杨明宇在心中苦笑。他看着眼前的苏晓蔓，她此刻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老师，你看，我做到了。我用我的努力和成绩，证明了我自己。现在，我是不是有资格，站在离你更近的地方了？
这份成绩单哪里是什么礼物。这分明是一份来自情窦初开的少女。走向他更近的一份证明，证明自己很优秀，证明自己足够能够配得上他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用“老师对学生的关爱”来回避了。任何的含糊其辞，任何的温柔鼓励，在此时此刻都将成为默许和不负责任的纵容。
他必须亲手为这幻想画上句号。哪怕这个过程让她感到剧痛。
看来不能等到温静处理了，还得自己快刀斩乱麻结束掉她的幻想。
杨明宇缓缓地靠在椅背上，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他看着苏晓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摊牌的时刻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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