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官渡之战\/第254章\/君子之血,染墨成毒\/
夜又落得更深了一层。秤台的影子在帐外铺成一条冷黑的脊,像压住整座营城的一口长叹。帅帐内,兽形灯吐出的火,亮得克制,仿佛有人用手指掐着灯芯,不让它跳得太欢。地上的毡褥柔得像一层雪,却没有半分温度。
一个书案被拽到灯下。案面是新擦的黑漆,边沿还有未干净的木屑,燧石睡在镇纸旁。郭嘉披着素灰的氅衣,坐侧身,细长的手指捏着狼毫,笔锋在纸上游走——像一柄薄刀,正给空气描线。他的咳在夜里很轻,轻得仿佛是从很远的井底传上来的水响。
陷阵营的两名士兵依然守在门口,交槊而立。黑甲的棱角被灯火寸寸切成死冷的几何,面盔下没有眼神——他们像两段被插在门框里的铁。
荀彧被“请”到帐中央。他穿一袭青布深衣,衣角未沾尘,站得很直,像一支插在雪地里的竹。光落在他的眉骨上,刻出一条冷线。他的手空着,袖内不像藏了任何东西;他也不掩饰自己的注视,只平静地看着——像一个误入魔窟的君子,坐进炼狱的旁听席。
吕布坐在主位,背后是一面压暗了的皮屏风。方天画戟横在案沿,戟锋收着光,像一滴收住的水。他靠着椅背,看不见喜怒,连呼吸都听不见。若不是灯火偶尔拉动他的轮廓,人会以为主位上坐的是一尊黑色的石雕。
“文若。”他开口,声音浅而稳,像一片冰落在水上,“坐。”
荀彧没有立刻动。他看一眼书案,又看一眼灯。过了半息,他才在侧席坐下,坐姿也直。他没有问“为何召我”,也没有说“我不屈”。他的沉默,是拿来当刀背用的。
“继续。”吕布偏头,对书案后的那个人道。
郭嘉“嗯”了一声,笔尖抬起,蘸墨、挑锋,动作都很节制。他没有看荀彧,像没看见帐中多了一个人。他把第一卷竹简递出,指尖避开了墨痕,动作细密如拆一只机关盒。
“这是‘第一卷’。”他低声道,吐字清晰,不带感情,“名为‘换天之戏’。以袁氏故令为面,以降将贪功为骨,以众怒为血,以旧章为皮。其一,伪造本初手令三道,印、款、字迹皆由‘校事’监造,绑以旧朝‘三司讳字’,使其在颍邺之间流出——流向谁?流向故袁氏军中最有野心、也最怕被放弃的偏裨与营长。其二,降卒三十万,三层划分:‘炮灰’为众,‘精锐’为柄,‘监军’为刀。刀柄握在我们手里,刀锋向着‘仇’。其三,立‘拜首之礼’,两颗头,一祭旗,二祭恨——”
他顿住,将竹简往自己身边轻轻一挪,像护着一件作品。狼毫在指间转了半圈,落在纸上,再添两笔。
“头是谁的?”荀彧冷声开口。他声线很薄,却透着一种不屈的直。他没有看郭嘉,看向吕布,“阁下若要听他说完,不妨让他把最要紧的字,先写出来。”
郭嘉抬眼,看了看荀彧,又很淡地笑了一下:“张合、高览。”
帐内空气像被人用刀轻轻划了一道,小得几乎看不见,却从那一刻起,寒意真的渗了进来。
“你昨日的三条‘不’,”荀彧转向吕布,眉眼之间的筋绷了一绷,“不杀合、览,不杀我,不追曹公。今日便改?”他的声音依旧平,“还是说,你们从一开始,就只把诺言当成一张诱鱼的网?”
“昨日三市,今日三卷,”吕布道,“异日三军。诺言不改,时日已过。”
荀彧的嘴角动了一动,像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他没有再问。他把目光移向郭嘉:“你所谓的‘策’,就是把人心当火,把名字当柴,把规矩当风,把头当香?你今日所书一字,他日皆为万民之血泪。”
这句话落地,灯火轻轻颤了一下,像被风舌舔了一口。
郭嘉没有立刻答。他低下头,把竹简再次往自己怀里收了少许,指腹在简面上压了一下,温柔得近乎偏执。然后他抬眼,目光很平:“阁下将‘道’与‘命’混为一处。你所谓的‘道’,不过是让更多人陪着你的理想,一起慢慢死去的华美毒药而已。旧章之下,民死不见;新法之中,血在秤上。你怕看见这血——可它一直在。”
“毒药?”荀彧笑了一下,笑意里没有温度,“你这墨写的‘屠刀’,不才也不奸,只有冷。你要借‘众’所立之法杀人,再借‘祠’所积之恨驱人,以‘伪令’点火,以‘拜首’鼓噪,然后把所有的罪,推给死去的人与旧的名。这不是‘法’,这是‘术’。”
“术,才是法的手。”郭嘉用狼毫柄轻敲简面,发出极轻的“笃”声,“无手之法,只是空名。”
他把第二卷推向吕布:“这是‘监军之条’。各部监军由‘平军’旧将与我方校事混编。监军手上有两枚令牌,一名‘杀’,一名‘赦’。杀牌由王赐,赦牌由众定。以三日为期,刀柄不离我手。其要点在‘势’——用‘势’逼旧部认仇,用‘仇’逼新军出力,用‘力’逼士林闭口。”
荀彧忽然咳了一声。他不是容易咳的人,这一咳,咳得很轻,却像从胸腔深处扯出了一根线。他抬手,指肚在唇边一按。手指离开时,指肚上有一抹极细的红。
他把那抹红在袖口上抹开,墨色的布吃了一点血,颜色并不显。荀彧低头,看着那道被血压暗一度的黑——那黑像墨,被血一染,仿佛更深了一分。
吕布一直不言。他像是把自己藏进了影里,任帐中冷与热、墨与血在人间交战。他终于开口,唇畔提了提,像一条极薄的线:“文若,你的‘道’,让你的故主变成了我的阶下囚。而他的‘道’,能让我的敌人,变成我一统天下的垫脚石。”
荀彧抬眼,目光极静:“阁下要的是天下,不是道。”
吕布点了点头:“我要的是人活在我的法里。不在你的道里死。”
他起身,把戟握在掌中。戟没有出鞘,它也不需要出鞘。他走到荀彧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一张低矮的几案。几案上放着一盏酒,酒面很静,只有在他站定的那一刻,才微微晃了一下。
“你引以为荣的‘印’,”吕布道,“在我的法里可以有用;在我的军里,没用。你信的那张天子印,若能让万人有粥,私兵自散,祠不再立,我看它;若不能,它便是纸。你若仍以此印压我,印毁,你安。”
荀彧的眼里没有显眼的波动。他只是把袖口放下,把那一点被血暗过的墨遮住。他知道自己在失。他失去的是“名”的权柄,是舌上的“天子”。他也知道这间帐,正在用另一种语汇写新的章:法、秤、众、死权。
“你让我来,”他说,“就是要我看着你们怎样把‘术’洗成‘法’,把‘杀’染成‘义’?”
“不是洗。”郭嘉轻轻道,“是让你亲眼看见旧法如何在新法面前自败;让你亲眼看见君子的血,如何被你们自己深爱的墨,染深成毒。你若仍执旧章,那么——”他顿了一顿,声音仍很淡,“那么你的清白,终将成为你故主的棺木,亦会成为天下的毒。”
荀彧的手在袖中紧了一下。他没有再看郭嘉。他看向门外那两名沉默的陷阵营士卒。那两张面盔在灯火下没有任何变化。他忽然明白:这些人为“众”,为“法”,而不是为“印”。他隐隐听见外头秤台那根横梁在冷里发出的细微声响,像一条弦绷得正好。
“你要如何用这两颗头?”他问。
“先祭旗,再祭恨。”郭嘉将第三卷抽出,摊开,“‘拜首之礼’在‘平军’阵中行,先由旧袁氏偏裨上前执香(三日所立‘罚祠之台’已为众所熟),言:‘此二人甘为曹氏屠刀,借王之名行祸,今以其头,祭众。’台下万口一声,‘杀’字起。此刻张合、高览在帐内,饮‘最后之酒’,酒置三杯:一杯为旧主,一杯为新主,一杯为众。三杯过后,监军举牌,杀——”
“你以为他们会饮?”荀彧开口,声音已不若先前那么稳。他像在对一张白纸说话,纸上的墨迹在灯下闪着干前的水光,“他们昨夜才被允‘安’,今日便被赐头酒,你以为他们会饮?”
“他们昨日被允‘安’,是在‘秤’之内。”郭嘉道,“今日安不在。——他们若不饮,‘众’饮。你看不见‘仇’的口渴吗?你看不见昨日三市所养出的那一股热吗?那是新生的‘名’,叫‘众施之恩’,‘术解之效’,‘法立之威’。有了这三样,刀不需要太亮,它自然会落到该落的地方。”
荀彧的唇上咬出第二点血。他没有擦。他把那一点血留在唇上,像一个人把自尊留在脸上。他忽然轻轻笑了一下,笑意薄得像摇晃的灯影:“你们的秤很公平,也很冷——冷到可以让人忘了人。”
“秤不忘人。”吕布道,“秤只忘神。”
他抬手。张辽从暗处出,步伐轻,这个时候的他像一柄被换了鞘的刀。“去,”吕布道,“余半夜,柬二人入帐。言‘整编’与‘封赏’。”
张辽止步,不问。他微微抱拳,转身而去。他的背影在灯火之外一寸寸被黑收走,直到只剩下靴底与地面掠出的短促摩擦声,像两片铁在地上划过一条见血的线。
荀彧的瞳孔轻轻一缩。
“你知道你正在做什么吗?”他问——问的不是计,是心。他眼里的黑沉了一寸,“你在重做董卓做过的事,你在毁掉你自己辛苦立起的‘名’。你打着‘众’的旗,行的是更大的私——你以为‘法’可以遮住它?它会从你夜里睁开的眼里跑出来。”
“我们没有遮。”郭嘉轻轻把狼毫放下,笔尖在砚台的内壁上碰了一下,发出微响,“我们是把它放在众前,教众看清,并教众会用。”
“教众……会用。”荀彧疲惫地吐出这四个字,像把一口血从喉里吐回胸腔,“你们不是在教,是在诱。你们把恨熬成酒,叫它‘众施之恩’;你们把杀砌成台,叫它‘法立之威’;你们把伪令当风,叫它‘旧章之罪自作自受’。你们给每一件丑恶都取了一个美名。”
“你也曾给一切取名。”吕布看他,目光平静,“你给天子叫‘正’,给士叫‘义’,给门阀叫‘礼’。它们在你手里写得很美。可恨与恶,在它们底下活得很好。”
帐内一静。静得像一口深井,井里能听见墨滴在纸上的声音。
荀彧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知道,他的言语此刻像从风里走,走不到任何人的心里。因为这里的人,不再以“言”为重。他们以“做”为重,以“能”为重,以“活”为重。他忽然觉得很冷。他把衣襟拉了一下,却没有拉拢,手停在了那里。
“把最后一卷也讲了吧。”他道,“把你们要怎样把人心劈成两半、把军分成三层、把罪分给死人与旧字,也都讲了。让我看全,让我不至于空想。”
郭嘉点头。他没有胜利者的扬眉吐气,也没有要做戏的夸张。他像一个匠人,耐心、忠实地把自己的工序一句句讲清。
那是干净的冷酷。
灯火的影在他手指的骨节上攀爬,骨节像极小的钩。他把“炮灰”的队列讲得像算术,把“精锐”的调度讲得像谱曲,把“监军”的手势讲得像手语。他讲到“拜首之礼”时,眼睫微微一颤,像有一粒灰落在上头。他把眼睫一提,灰落在纸上,粘在墨里,墨因此起了一丝在灯下看得见的粗。
荀彧看着那一丝粗。他忽然伸手,将袖口向上一掀,用刚才未干的血,在竹简边缘轻轻一按。那一点血压在墨旁,墨的黑因此深了一度。荀彧垂着眼,像对自己说:“君子之血,染墨成毒。”
“它一直是毒。”郭嘉道,“只是你不愿承认。”
“不。”荀彧抬起眼,“它不一直是。是你们,把它煮沸。”
“我们只是揭开锅盖。”吕布道。
他把戟尾轻轻点在地上。地微微震了一震,像有一根看不见的弦,被从地下拨了一下。远处的营门似乎应了一下风,旗上破口“呲啦”作响。
“文若。”吕布的声音忽然柔了一线,“你若愿回,你仍可在我法中执‘绳’。你来直秤,不是来背秤。”
荀彧的嗓子眼里有一丝干。他知道这是诱。他也知道,这样的诱,对他这样的人,有一种致命的甜。直秤,执绳——这是他一生所求之事:以法匡君,以义自守。他忽然看见自己站在秤边,拿着那一条直绳,眼前是万众。他把眼睫抬起,又放下。
“我为汉人。”他轻声道。
“汉,以谁为汉?”吕布问。
“以天子为汉。”荀彧答。
“天子若不在‘众’里,汉只是一张印。”吕布道,“我不在印上做字。我在土上做线。”
荀彧没有再说。他起身,衣袂落下的声音很轻。他向灯一揖——不是向人。他的礼像一片叶子落在水上,连涟漪都没有起。他转身,步伐不急不缓,走向门口。在门口,他停了一瞬,像要回头。终究没有。他从两名黑甲之间穿过,两片铁在他两侧没有丝毫移动。他走入夜。
郭嘉看着门帘的黑回到原位。他把狼毫在砚里轻轻地碾了一下,墨在砚心漫出一朵暗花。他低笑了一声:“人心,真是有趣的东西。”
他把三卷竹简收拢,三卷叠成一册,端端正正,像一柄合起的刀。他把刀递给吕布:“价给了,货已成。”
吕布接过,手指按在“拜首之礼”的几字上,指腹的温度让那几笔墨似乎又发了光。他把卷子放下:“刀很薄。”
“薄,才不会断。”郭嘉道。
帐外传来轻到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张辽回了,止在门外,低声道:“人已遣信,约亥时入帐。”
“酒备好。”吕布道。
“备何酒?”张辽问。
“凉的。”郭嘉接口,“最后之酒,凉些,血热才快。”
张辽的背影在黑里微颤了一下。他“诺”了一声,退了。
陈宫此时掀帘而入。他的目光扫过一桌竹简,扫过郭嘉,落在吕布脸上,面色一点点往下沉。他像刚被风把心口的火吹了一把,火更亮,冷也更重。
“不可。”他压住嗓子,第一句就是这两个字。随后才一字一顿,“张合、高览,河北名将,昨日方降,今日便杀,是为不祥。此举一出,天下英雄谁敢归服?我们好不容易才有的好名声,不能就这样毁了。您在重蹈董卓的覆辙。”
“公台。”郭嘉的眼尾挑了挑,“守成之道,我敬。今非持守之世。霸道之初,当以雷霆立威,而非妇人之仁求名。”
“你不配说‘仁’。”陈宫冷笑,目光像刀,“你手里只有‘术’。”
“‘术’会让人活。”郭嘉道,“‘仁’会让人慢慢死。”
陈宫的唇角动了一动,像要说出更重的话。他看向吕布,眼里的火与冰在争:“阁下要下的是‘快’还是‘春’?”
“快里有春。”吕布道,“春不会自来。”
他轻轻抬手,像按住两把要互斩的刀背:“此事已定。公台,草‘赦与杀’的文;文和,盯‘伪令’与‘拜首’诸细则;张辽,备台、备酒、备兵——明日之前,不可让风把消息吹到营外。”
陈宫咬了咬牙,抱拳,转身掀帘而出。帘子落下,他的背影碎在灯外。他知道自己输了。他也知道,这一输,会永远留在某个地方,并在某个夜里,成为他与吕布之间一道不可跨越的沟。
帐内只剩三人。火盆里一块未彻底烧尽的木炭忽然“啪”的一声裂了,吐出一股更黑的芯。郭嘉看了一眼,笑意更轻。
“谨慎些。”贾诩的声音从影里悠然出来,他不知何时已有了位子,背靠着屏,像与夜同眠,“郭奉孝,如一把无鞘之利剑,能伤人,亦能伤己。”
郭嘉侧脸,笑:“无鞘才顺手。”
“顺手的刀,握久了,会把掌心磨破。”贾诩半阖着眼,像把担子放在别人的肩上,又像把两粒很小的沙悄悄放进鞋里,“夜凉,谨防咳。”
郭嘉不应,他把氅衣拉拢了一寸,像顺手把自己的命拉回胸口。他站起,向吕布微一躬:“再添一价。若十日之后,三市不乱,三军不散,我借名归秤。自此以后,此身与策,系于‘骨秤’。”
吕布静静看他一瞬,点头:“如你所言。”
郭嘉转身。他走到门口,忽然又回头,看了一眼那盏灯。灯花很小,像一粒耐心的火。他笑了笑,笑意像一支细软的针,从空气里穿过去,不扎人,只留下一个很细的孔。
——
夜风沿着营路吹过去,把秤台上的“衡”字吹得比月更冷。月很薄,像贴在天上的鱼鳞。营中很多人都醒着,醒在自己的骨里,醒在别人的梦前。有人在粥棚旁继续添柴,有人在罚台下把名册翻到下一页,有人在书市前抚着今日的策板,指尖上还留着墨的微微涩。
荀彧走在无人的廊下。他没有仆从。他在一处角门停下,抬眼看远处黑木的横梁。他的口中有一点铁味。他把这点铁咽回去,胃里因此发出一丝热。他闭上眼,良久。再睁开时,眼里只有一种很薄、很坚的光——像雪地里被风磨平的冰。
“旧章,不足以禁新法。”他低低说。他不是对人说,是对夜说。他随后轻轻吐出一句几乎听不见的话,“而新法,会杀我。”
他说完,笑了一下。笑意不多,够自己听。他回身,进了黑。
——
亥时未尽,张辽把两盏酒杯摆在帅案上,白瓷薄,映着灯如一对剪破的月。他把第三杯摆在刀旁。酒是凉的。杯沿有极细一圈白。
“他来时,”吕布道,“杯不要满。”
“几分?”张辽问。
“七分。”郭嘉道,“七分给活,三分留给死。”
张辽看他一眼,没说话。他把杯里多余的一线酒倒回壶中。酒面收住,像一口尚未吐出的气。
营门外,远远传来一声极细极薄的铃。那不是营里的铃,是马颈上的。风把它吹进夜里,像把一条线穿过了黑。线的另一端,连着两个人的命——他们还不知道。
灯更静了,静到能看见油把黑一点点喝白。帘外的脚步声将近,踩在地上,没有声。只在要掀帘的那一瞬,发出极轻的一声“簌”。
“请。”吕布点头。他的手按在竹简上。指腹下,是“拜首之礼”的几个字。
竹简在指下微微发硬,像骨。骨很薄,薄得像刀,薄得不会断。
夜色沉沉,下一个字,已经无处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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